猎手与猎物的位置，在她抬眼的瞬间，天翻地覆。
他喉咙发紧，竟一时失语。所有的科学理论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无法解释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热流是什么，无法定义太阳穴为何会突突直跳，更无法计算，为何在她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摇摇欲坠。
凌瑶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终于不再平静无波，而是暗潮汹涌的眼睛，看着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冰冷的囚笼，困住的从来不只是她。从他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他自己，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看不见的、由她心念织就的牢笼。
她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这个角度让她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呈现出一种全然不设防的脆弱姿态。可她的眼神，却分明是猎手在欣赏落入陷阱的珍贵猎物。
“傅琛，”她又唤了他的名字，这一次，少了之前的空洞，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叹息的意味，“你的心跳频率，超标了。”
她甚至没有使用任何仪器。
仅仅是通过空气的微振，通过他瞳孔细微的变化，就做出了最为精准的“观测”。
傅琛猛地后退了半步，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向来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人来说，近乎是狼狈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推一下眼镜，借此掩饰瞬间的失态。可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框时，却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荒谬。”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凌瑶轻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温柔。
她不再看他，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地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数据不会说谎，傅先生。你的身体，你的能量场，对你所接收到的……‘我的注视’，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反馈。”
她用他方才的话，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傅琛呼吸一窒。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某个精心设计的逻辑悖论。他无法反驳，因为任何反驳都像是在证实她的结论。
他引以为傲的科学，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而在他所有感官和理智都被眼前这个女子彻底搅乱，无暇他顾的这一刻，凌瑶分出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任何现有科技探测到的灵识。
那灵识如同无形无质的水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基地庞大的信息网络。它绕过一道道严密的防火墙，穿过流淌的二进制数据洪流，目标明确地寻索着那个与她灵魂有着微弱共鸣的坐标——秦月。
她需要外界的信息，需要知道秦月的安危，需要一条通往希望的裂隙。
灵识在冰冷的数字世界里疾驰，而她现实中的身体，却呈现出一种极致的静态。她甚至微微合上了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仿佛因为方才的“对峙”而耗尽了力气，重新变回了那个脆弱易碎的琉璃娃娃。
这强烈的反差，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傅琛的心上。
他看着重新蜷缩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消失的她，再回想她刚才那双洞察一切、几乎将他灵魂都剥离出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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