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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喧嚣的人群稍稍散开些许。那条牡丹裙已经被那位干部家属爱不释手地捧在了怀里,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李淑兰正得意地数着钱。

张桂花失魂落魄地穿过人群,脚步踉跄地走到站在人群边缘、始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严荷面前。她头发有些散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死死盯着严荷缠着纱布的左手食指,又看看她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用一种混杂着不甘、绝望和最后一点挣扎的嘶哑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那句话:

“严荷……你……你教我苏绣吧?”

她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颤抖:

“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腊月二十三,小年。

高沟公社裹在一场新雪里,知青点的土坯房顶积了厚厚一层白,檐下垂着尺把长的冰棱子,在灰白的天光下闪着冷硬的寒芒。严荷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呵出的白气瞬间凝在睫毛上,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将一簸箕刚碾好的小米倒进锅里。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熬着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粘稠的泡泡,金黄的米油在滚烫的边缘凝结又破开,浓郁的米香混着柴火气,霸道地驱散着屋外带进来的寒意。

“荷丫头,起这么早?”周秀珍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裹着那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藏青罩衫,从里屋掀开厚重的棉帘子走出来。浑浊的目光扫过严荷缠着纱布的左手食指——那伤口在赶制护士服和牡丹裙的连轴转里,反复挣开又结痂,此刻纱布边缘洇着一点淡淡的粉红——老太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姨,今儿小年,熬点稠粥暖暖胃。”严荷用勺子搅动着锅里金黄粘稠的粥,“您再躺会儿,粥好了我叫您。”

周秀珍没接话,目光落在严荷放在炕桌角落的一个蓝印花布小包袱上。包袱皮半敞着,露出里面一块折叠整齐、颜色浓郁如深夜湖水的藏青布料。那布质地厚实细密,是严荷托李淑兰父亲弄到的、难得的优质新布,一块钱一尺的“奢侈品”。旁边,是周秀珍那个宝贝蓝印花布小包,里面几卷丝线被严荷小心地取了出来,最上面那卷,是细如发丝、闪烁着内敛月华光泽的银线,还有旁边颜色纯净如雪的白色丝线。

“那料子……你省下来的?”周秀珍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严荷盖上锅盖,转过身,脸上带着点难得的、带着暖意的狡黠:“嗯,藏青布,耐脏又衬您。银线勾边,白丝线绣花,素净大气。”她走到炕桌边,拿起那卷银线和白丝线,指尖传来的冰凉丝滑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周姨,您生日快到了,我想给您做件新罩衫,衣领和袖口……绣梅花。”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晚辈特有的敬重和小心,“用‘平针’铺底,‘挑针’点蕊,行吗?就像您以前在鸿翔做的那些素雅活计。”

周秀珍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磨得发亮的布边,仿佛隔着几十年的风尘,又触碰到了霞飞路橱窗里那些精致的盘扣和领口。“梅花……好,梅花好。”她喃喃着,声音里带着遥远的追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傲霜斗雪,骨头硬……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她抬起眼,看着严荷,眼底有欣慰,有感慨,更深处,是历经沧桑后对这点微小暖意的珍视。“费这心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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