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桌对面，周秀珍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霜后的悲悯，轻轻叹了口气。角落里，严强撕扯线团的动作停住了，吊梢眼瞄着那厚厚的信封，又看看穿着体面军绿棉袄的陈默，再看看被严荷慎重收进怀里、贴身放好的信封，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嫉妒和难以理解的困惑。钱？那破纸片子能换钱？
下午，雪停了，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严荷揣好那封沉甸甸的信封，裹紧了棉袄准备出门去公社找张大海文书。刚走到知青点院子门口，差点和一个匆匆跑来的小姑娘撞个满怀。
“哎哟！”小姑娘一声惊呼，站稳了拍着胸口，是卫生院新来的小护士小王。她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气喘吁吁的笑意：“严荷姐！正找你呢！”
“小王？怎么了，跑这么急？”严荷扶了她一把。
小王咧嘴一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劲儿：“好事儿！是护士长让我来的！我们卫生院的护士服，都旧得不成样子啦，洗得发白不说，好多袖口都磨破了，领子也垮塌塌的，穿着干活别提多不利索了！护士长说，我们想订做一批新的！”她叽叽喳喳，像只快活的麻雀，“知道你手艺好，周姨教出来的，绣花都那么好看！护士长特意交代了，一定要用厚实吸汗的纯棉布，穿着舒服，干活方便！”
订单！严荷心头一跳。十件护士服！这可不是零敲碎打的小活了。她脑中瞬间闪过前世见过的各种功能型制服设计，简洁、利落、易清洗。“行啊！护士长说了具体要求没？比如要不要收腰？袖口要不要做束口的？领子样式有没有想法？一件预算多少？”
“护士长说了，要合身！不能像以前那批，做得跟面口袋似的，弯腰拿个药瓶都担心走光！”小王用力点头，比划着，“她说相信你的眼光，让你看着办！料子用好点的纯棉细布就行，颜色……还是军装绿吧，耐脏。一件……三块钱，你看行不？”她报出价格，眼神里带了点试探。三块钱一件，在这个年代，尤其对集体采购来说，不算低了。
严荷脑子里飞快盘算。纯棉细布供销社有，李淑兰能帮忙弄到，价格她心里有数。关键是设计和做工。十件，全手工，时间……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自己缠着纱布的食指，又掠过院子里还在磨蹭着整理碎布的严强。
“行！”严荷爽快应下，脸上绽开笃定的笑容，“你跟护士长说，包在我身上。三天后来取第一批样品看看，保证让大家伙儿穿着既精神又利索！”
“真的？太好了！严荷姐你真是大救星！”小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又风风火火地跑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护士长！”
看着小王跑远的背影，严荷深吸一口带着雪后清冽的空气。钱！稳定的订单！这是扩大生产线的敲门砖！她转身快步走回屋里，脚步都带着风。
“淑兰姐！”
“哎！”李淑兰正帮着周秀珍分拣旧线团。
“帮我问问李叔，供销社还有没有那种军绿色的纯棉细布？要厚实耐用的，做护士服用的！给我留十件衣服的料子！”严荷语速很快，“还有，上次咱们买的那种藏青土布还有剩吗？我记得颜色有点接近。”
“军绿细布可能有，藏青土布就没了，不过有批新到的靛蓝土布，颜色深着呢，差点以为是黑的，”李淑兰应道，“咋啦荷丫头？护士服还用土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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