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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骤然沉重。风雪扑打着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严荷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窗外。
周秀珍沉默了许久,才像从窒息的水底浮上来,深深吸了口气。她不再看严荷,起身走到墙角那个积满灰尘、用旧报纸盖着的樟木箱子旁。严荷这才注意到,这个角落她从未留意过。
老太太蹲下身,动作有些迟缓地拂去报纸上的灰尘,露出箱子表面古朴的雕花暗纹。她从贴身的衣襟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磨得光亮的黄铜钥匙。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周秀珍掀开箱盖,一股樟脑丸混合着旧布料和尘埃的气味弥漫开来。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几层叠放整齐、却明显是这些年穿的旧衣服,从箱子最底下,捧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深褐色桃木盒子。盒子上没有雕花,只有岁月沉淀出的温润光泽和几道深深的划痕。
她把木盒放在炕桌上,手指在盒盖上摩挲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眷恋。然后,轻轻打开了搭扣。
盒子里没有珠光宝气。
首先映入严荷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鎏金铜牌。牌面微微凹陷,刻着四个繁体楷书大字:鴻翔服飾,字体遒劲有力,边缘处繁复的缠枝莲纹依旧清晰可见,只是鎏金层在岁月侵蚀下有些斑驳脱落。铜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民國三十六年製。
“这是‘鸿翔’的招牌。”周秀珍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沉睡的旧梦,“挂在霞飞路大门上的那块……砸铺子那天,我趁乱,把它踹倒了藏在煤堆里……后来,跟着我下放,一路藏到了这里。”她的指尖划过冰冷的铜牌,停留在那被硬物砸出的一个浅浅凹坑上。
铜牌下面,压着一叠泛黄得如同旧宣纸的草图。周秀珍抽出一张,小心翼翼地摊开。墨痕已有些晕染,但笔触依然灵动飘逸——是一件斜襟曳地旗袍的草图,领口盘着精致的葡萄扣,裙摆处用细线勾勒出繁复的缠枝莲纹样,旁边用娟秀的小字标注着“真丝绉缎”、“苏绣打籽针法”、“滚边用金线”。
“这是给永安公司郭家四小姐画的嫁衣裳……”周秀珍的目光落在草图上,指尖虚虚描摹着线条,眼眶微微发红,“料子都备好了……德国进口的软缎……可惜,没来得及做……”
最底下,是一封同样泛黄的信。信封上没有邮票,只写着娟秀的钢笔字:“吾女秀珍亲启”。信笺纸页薄脆,仿佛一碰即碎。周秀珍没有展开它,只是用手指轻轻压着信封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这封信……是66年夏天收到的……我爹写的……他在信里说,他被医院里的人揭发……说他给‘反动学术权威’看过病……是‘潜伏的右派’……要我……照顾好自己……别回去……”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砸在桃木盒子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信寄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带走了……关在哪里……死活都不知道……”
狭小的知青点宿舍里,空气凝滞了。风雪依旧在窗外呼啸,却仿佛隔着一个时空。严荷看着那块冰冷的鎏金牌匾,看着那未能实现的嫁衣草图,看着那封承载着绝望和诀别的家书,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闷得喘不过气。这就是周姨压在箱底的前半生。辉煌、精致,然后被时代的巨轮碾得粉碎,只剩下这一盒子冰冷的、带着伤痕的碎片。她终于明白,初见时老人眼底那份看透世事的平静之下,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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