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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宝光镇,沈慕禾一路向西北而行,沿途多是山地,村落稀疏。这日午后,天降小雨,他寻到一处山神庙避雨,却见庙内已有不少人,正围着两个争吵不休的汉子,气氛剑拔弩张。
左边的汉子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腰间别着把柴刀,正是附近的樵夫王虎。他指着对面的瘦高个怒骂:“赵老四!你敢说那片林子不是你占了?我砍了三年的柴,从来都是在东沟那片,今日刚进去,就被你家小子拦着,说那是你家的地界,还敢动手推我!”
赵老四是个货郎,平日里走村串户,此刻也红着眼:“王虎你胡说八道!东沟那片林子,当年是我爹用两担小米跟李老栓换的,有字据为证!是你自己贪懒,不想多走路,非要往我家林子里钻!”
“字据?谁见过?我看是你伪造的!”王虎猛地一拍大腿,柴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我看你就是欠揍!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劈了你这破货郎担!”
“你敢!”赵老四也梗着脖子,将货郎担往身前一挡,“真当我怕你?我儿子在镇上跟着武师学过两手,大不了叫他来,咱们比划比划!”
周围的人有劝架的,有煽风点火的,庙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庙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沈慕禾运转“辨气”之术,只见王虎周身的气息如烈火般躁动,赤红中带着暴戾,显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赵老四的气息则像被堵住的溪流,湍急而压抑,透着一股“凭什么受这委屈”的怨怼。
这便是嗔怒之念了。沈慕禾心中了然。贪念是对“得到”的执念,而嗔怒,则是对“失去”或“不公”的抗拒,一旦爆发,便如野火燎原,烧毁理智,也烧毁周遭的安宁。
“两位稍安勿躁。”沈慕禾走上前,对着两人拱手,“不过是一片林子的事,何至于动刀动枪?”
王虎瞪了他一眼:“你是谁?哪来的外乡人,也敢管我们的闲事?”
“在下沈慕禾,路过此地避雨罢了。”沈慕禾微微一笑,“我虽外乡来,却也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王大哥靠砍柴为生,赵大哥靠走货过活,都是辛苦人,若真打起来,不管谁伤了谁,耽误了营生,岂非得不偿失?”
赵老四冷哼一声:“不是我要闹,是他不讲理!”
“我不讲理?”王虎又要发作,被沈慕禾抬手按住。
“林界之事,总有凭据可查。”沈慕禾道,“赵大哥说有字据,不妨取来看看;王大哥若不信,可请当年的知情人作证,比如那位李老栓老爷子,他还在世吗?”
赵老四愣了愣:“李老栓前年过世了……”
“那他的儿子、孙子呢?总会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沈慕禾道,“退一步说,就算字据是真的,东沟林子那么大,王大哥砍柴多年,也未必就占了多少;就算字据有假,赵大哥走南闯北,也不差那片林子的柴。何必为了这点地界,伤了邻里和气?”
他指着庙外的雨:“你看这雨,落在田里,能滋润庄稼;落在路上,会泥泞难行。同是雨水,用处不同,全看怎么待它。就像这林子,若你们为它动怒,它便是惹祸的根苗;若你们各退一步,王大哥多走半里路去别处砍柴,赵大哥默许他偶尔拾些枯枝,它便是和睦的见证。”
王虎喘着粗气,显然怒气未消:“凭什么让我多走路?他占了好地界,还想让我让步?”
“不是让步,是止损。”沈慕禾道,“《道德经》说‘善战者不怒’,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被怒气牵着走。你若真把赵大哥打了,官府追究下来,轻则罚钱,重则蹲大牢,到时候别说砍柴,连家都回不去,这怒气,值得吗?”
他又转向赵老四:“你若真叫儿子来打架,赢了又如何?王虎记恨你,往后在镇上见了面,难免使绊子;输了更不必说,丢了脸面,还得花钱治伤。你走货讲究‘和气生财’,为这点事坏了名声,值得吗?”
两人都沉默了。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沈先生说得是!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气!”“是啊,都是一个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
沈慕禾见两人神色松动,又道:“我听说王大哥去年冬天大雪封山,是赵大哥给你送了两斤米,才没断粮;赵大哥前年货郎担被偷,是王大哥带着人在山里追了三天,帮你把担子抢了回来。这些情分,难道还抵不过一片林子?”
这话一出,王虎和赵老四都愣住了,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愧疚取代。王虎挠了挠头:“我……我倒忘了这茬……”赵老四也低下头:“那年冬天,确实多亏了他……”
“这不就结了?”沈慕禾笑道,“人非圣贤,谁都有被怒气冲昏头的时候。就像这庙外的雨,下得再大,太阳出来也会停;怒气再盛,冷静下来想想,也会消。《道德经》说‘柔弱胜刚强’,不是说软弱可欺,而是说柔能克刚——就像水,看似柔软,却能穿石,能灭火,能包容万物。”
他捡起地上的柴刀,递给王虎:“王大哥力气大,该用在砍柴上,劈出的柴能暖炕;赵大哥嘴皮子灵,该用在吆喝上,卖出的货能养家。把力气和心思用在正途,日子才能越过越好,不是吗?”
王虎接过柴刀,脸涨得通红,对着赵老四抱了抱拳:“老四,是我冲动了,不该说你字据是假的。往后……往后我去西沟砍柴便是,多走几步路,就当锻炼筋骨了。”
赵老四也连忙摆手:“别别,东沟靠外的那片,你要拾些枯枝,尽管去,不算你占我地界。当年若不是你帮我抢回货担,我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怒气烟消云散,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夸赞沈慕禾:“沈先生这话说得,比庙里的菩萨还灵!”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庙门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慕禾走出山神庙,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他想起刚才王虎和赵老四的怒气,忽然意识到,嗔怒这东西,看似是对外界的不满,实则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无力解决问题,便用怒火掩饰;无法接纳不公,便用戾气对抗。
他运转“一气化三清”心法,体内阴阳二气流转,忽然有了新的感悟:正如老君所说“万物负阴而抱阳”,怒气中也藏着“阳”的力量——那是对“公正”的渴望,对“尊严”的坚守,只是被“阴”的暴戾包裹,才成了伤人伤己的利器。炼心之人,要做的不是消灭这股力量,而是剥离其中的暴戾,让那份对公正与尊严的坚守,化作前行的动力,而非冲动的借口。
行至傍晚,沈慕禾路过一个村落,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围满了人,哭声震天。走近一看,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跪在地上,旁边一个汉子拿着锄头,正要去砸隔壁的院子。
“就是张老三!是他放的狗,咬伤了我儿子!我今天非要拆了他的狗窝不可!”汉子怒吼着,眼睛里布满血丝。
沈慕禾连忙拦住他:“兄台住手!孩子怎么样了?先治伤要紧!”
那妇人哭道:“郎中来看过了,说伤得不算重,就是流了好多血……可那狗也太凶了,若不是我拉得快,怕是要出人命!”
这时,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个老者,正是张老三,他手里牵着一条大黄狗,脸色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狗没看住……我愿意赔医药费,还请你别砸我家院子……”
“赔?我儿子的血,你赔得起吗?”汉子依旧怒火中烧,“今天不打死你的狗,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慕禾看着那孩子手臂上的伤口,虽在流血,却不算深,便运转清气,指尖轻轻一点,伤口处的血立刻止住了。他对汉子道:“兄台你看,孩子的伤不碍事。张老哥也说了愿意赔偿,这事儿本可到此为止。可你若真砸了他家院子,打死了狗,他报官,你就得吃官司,到时候谁来照顾孩子?这怒气,能换得孩子平安吗?”
汉子愣住了,看着怀里孩子哭红的脸,握着锄头的手渐渐松了。
沈慕禾又对张老三道:“养狗本是护院,却伤了人,是你的不是。往后把狗拴好,莫要再让它乱跑。再去买些红糖、鸡蛋,给孩子补补身子,也算赔个不是。”
张老三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去买!”
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就这样消弭于无形。沈慕禾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心中一片平和。他知道,嗔怒如野火,遇风则燃,遇雨则灭,而这“雨”,便是理智,是包容,是“柔弱胜刚强”的智慧。
夜里,他在村头的破庙里打坐,想起今日的种种。从王虎与赵老四的争吵,到汉子为子报仇的冲动,他渐渐明白,红尘炼心,炼的不仅是对贪、嗔、痴的抗拒,更是对其本质的理解与转化。贪念可化为进取的动力,嗔怒可化为坚守的勇气,关键在于能否用道心驾驭,而非被其操控。
月光透过庙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他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霜。体内的清气在“一气化三清”的心法运转下,愈发圆融,隐隐有三股气流交织盘旋,仿佛预示着他的道心,正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
明日,他将继续西行。前路或许还会有更炽烈的嗔怒之火,但他已不再畏惧。因为他知道,只要守住本心,常怀“柔弱”之心,便如手握清泉,再烈的火,也能浇熄。
这,便是道法的真谛,也是他在红尘中,一步步走向圆满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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