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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星衍的妥协,像一记重拳,打在了苏念早已准备好迎战的棉花上。
所有的尖锐,所有的防备,都在他那一个字的回应中,变得无的放矢,甚至有些可笑。
这种感觉,比一场酣畅淋漓的争吵,更让她感到内伤。
“太太,请跟我来吧。”
王妈的声音,适时地将苏念从那种脱力般的茫然中拉了回来。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而恭敬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对峙,根本没有发生过。
苏念沉默地跟在王妈身后,踏上了那铺着厚重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让这座本就空旷的别墅,显得愈发死寂。
二楼的走廊很长,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格抽象的画作,用色大胆,笔触凌厉,倒是和苏念记忆中自己的画风有几分相似。
但她此刻,没有心情去深究这些。
王妈在走廊尽头,一扇朝南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为她推开了门。
“太太,就是这间了。这是别墅里采光最好的客房,正对着后花园的玫瑰园。您以前就总说,最喜欢阳光和玫瑰。”
王-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去,熟练地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柔和温暖的光线,瞬间倾泻而出,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面积相当可观的套房,装修风格是低调而奢华的现代简约风,主色调是苏念偏爱的米白与浅灰。巨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线条流畅的贵妃榻,旁边的边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原文的设计类书籍。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甚至,比她自己记忆中那个位于苏家老宅的卧室,更符合她此刻的心境——冷静,疏离,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温度。
“房间里的床品和洗漱用品都是今天下午刚换的全新的,您看看还习不习惯。您的衣帽间就在主卧,我等下让佣人帮您送几套换洗衣物过来?”王妈一边替她拉开窗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语气自然得仿佛她们已经这样相处了许多年。
“不用。”苏念冷冷地打断她,“就我身上这套,够了。”
她不想用这里任何沾染了“过去”气息的东西,更不想去那个所谓的“主卧”,踏足那个属于她和厉星衍的“共同空间”。
王妈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无奈。
“太太,您别这样。先生他……其实很担心您。”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昏迷的这几天,先生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公司那么大的摊子都扔给了陈助理,一步都不肯离开医院。小少爷也是,天天哭着要找妈妈,怎么哄都哄不好……”
“够了!”
苏念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温情脉脉的、试图瓦解她心防的说辞。
“王妈是吧?”她走到房间中央,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你是厉星衍请来的,自然是拿钱办事,说他爱听的话。这些拙劣的剧本,就不要在我面前演了,我看着累,你演着,想必也辛苦。”
她的话,刻薄而直接,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王妈脸上那层慈爱温和的面具。
王妈的脸色,白了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您好好休息吧。晚餐准备好了,我会再上来叫您。”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苏念一眼,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为她关上了房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了苏念一个人。
她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王妈刚才说的那些话,像魔音一样,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先生很担心您……”
“小少爷天天哭着要找妈妈……”
骗子!
全都是骗子!
这一定是厉星衍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先是用结婚证和孩子,给她一个无法辩驳的“既定事实”,让她陷入巨大的震惊和混乱。然后再派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毫无攻击性的管家,用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充满生活细节的语言,来对她进行温水煮青蛙式的心理渗透。
好一招攻心为上。
不愧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算无遗策的厉星衍!
苏念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在夜色中静默盛开的玫瑰园。殷红的玫瑰,在庭院灯的映照下,像是凝固的血滴,美得妖异,也美得触目惊心。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厉星衍为了报复她,精心编织的一场长达八年的骗局。
可为什么,这座别墅里的一切,都如此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喜好?难道厉星衍对她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还有那个孩子……
睿睿……
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杏眼,那怯生生的、带着孺慕之情的眼神,真的……可以演得出来吗?
苏念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到套房自带的浴室里,打开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的脸上,试图用冰冷的温度,来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苍白而陌生的脸。
还是那熟悉的五官,眉眼依旧明艳,鼻梁依旧小巧高挺,唇形依旧是漂亮的菱花状。
可镜中的那个人,眼神里却充满了她自己都读不懂的迷茫、警惕和深深的疲惫。
这真的是她吗?
是那个曾经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张扬得像一团火焰,永远都自信满满、光芒万丈的苏念吗?
这八年的空白,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像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盥洗台上,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
“叩叩。”
一阵极其轻微的、试探性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苏念紧绷的神经上,却激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谁?”她警惕地开口,声音嘶哑。
门外,没有回应。
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像是小动物在抓挠门板的声音。
苏念皱起眉,心头的烦躁更盛。她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口,空无一人。
她正疑惑间,一低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是睿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跑了上来。小小的身体,穿着一身可爱的蓝色卡通睡衣,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画板。
他似乎是被苏念突然开门的动作吓到了,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抬起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又带着一丝渴望地望着她。
苏念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才更清晰地看到,这孩子的五官,简直就是她和厉星衍的翻版。那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像极了厉星衍。可那双杏眼,和眼角那颗小小的、不易察CIN的泪痣,却又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这种血脉上的、无法否认的联系,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
“有事?”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睿睿被她冰冷-的语气吓得又缩了缩脖子,但他还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将怀里的画板,往前递了递。
他的小手,因为紧张,而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要碎掉的颤抖。
“妈妈……这……这是送给你的。”
苏念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画板上。
上面是一幅用蜡笔画的画。
画风很稚嫩,线条歪歪扭扭,但用色却很大胆,很温暖。
画上,有蓝天,有白云,有一个金灿灿的、笑眯眯的太阳。太阳底下,是一座漂亮的大房子,房子旁边,画着三个手牵着手的火柴人。
一个最高的,穿着黑色的衣服,旁边标注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爸爸。
一个穿着漂亮的粉色裙子,留着长头发,旁边标注着:妈妈。
还有一个最小的,被他们牵在中间,旁边标注着:睿睿。
画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灿烂的笑脸。
这是一幅……全家福。
苏念的呼吸,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揉搓了一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尖锐的酸痛。
不。
不能心软。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
这不过是厉星衍的又一个手段而已。
他知道自己心硬如铁,就派这个孩子来,用这种最纯粹、最天真的方式,来瓦解她的防线。
这个孩子,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而她,绝对不能输。
“我不是你妈妈。”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感情。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精准地、残忍地,剖开了这个孩子捧到她面前的、那颗天真而脆弱的心。
“把你的东西,拿走。”
睿睿那双原本还闪烁着一丝微弱希望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像是被风吹灭的蜡烛,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念,长长的、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上面很快就凝结起了一颗、两颗……晶莹的泪珠。
但他没有哭出声。
他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委屈和伤心,而微微地发抖。
那副倔强地、不肯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让苏念的心,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抽痛。
她甚至,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听不懂吗?”
为了驱散心头那股陌生的、让她感到恐慌的情绪,苏念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酷,也更加不耐烦。
“我让你,把它——”
“哇——”
她的话还没说完,睿睿终于再也忍不住,那颗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他像是被彻底击垮了,小嘴一瘪,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画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他转过身,用他那双穿着卡通拖鞋的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他那伤心欲绝的、却又不敢太大声的、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根细细的、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苏念的心上。
疼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苏念僵硬地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她赢了。
她成功地击退了厉星衍派来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反而,是一种铺天盖地的、让她感到窒息的烦躁和……懊悔?
不,她没有做错。
她只是在保护自己。
苏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的目光,缓缓地、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脚边的那块画板上。
那幅稚嫩的、色彩明亮的“全家福”,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像一个无声的、最沉痛的控诉。
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笑得无比灿烂的“妈妈”,此刻在她看来,是何等的刺眼。
苏念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猛地伸出手,“砰”地一声,将房门狠狠地甩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地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了地毯上。
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那个孩子……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那压抑的、伤心欲绝的哭声……
像梦魇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真的是一场报复吗?
如果这真是一场报复,那厉星衍的手段,未免也太高明,太残忍了。
他用最温柔的刀,给了她最凌迟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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