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晨光透过旧工厂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临时铺的床垫上。赵野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热牛奶，阿哲和阿甜正在给虎子准备肉干。吃完早餐，我和赵野说想回一趟家，拿回我的日记本和几件换洗衣物，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我们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区，楼道里还残留着昨晚的混乱气息，地上偶尔能看到几根混混掉落的头发和碎纸屑。推开门时，客厅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冷清 —— 苏雅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新的玩偶，缠着母亲要新出的限量版球鞋：“妈，你就给我买嘛！班里好多同学都有了，就我没有，多丢人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仿佛这个家的一切都该围着她转，像极了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我站在门口，指尖还残留着昨晚现金的潮湿触感，那是我用恐惧换来的赔偿，也是我脱离这个家的第一笔 “底气”。苏雅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小声说：“妈，他怎么回来了？”
母亲抬头看见我，眉头皱了皱，语气不耐烦：“你回来干什么？不是不想待在这个家了吗？” 她的话像一根刺，扎得我心里发疼，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争辩。
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防盗门被赵野推开，她踩着马丁靴走进来，虎子跟在她身后，庞大的身躯让本就不算宽敞的客厅显得愈发逼仄。她没看僵在原地的母亲和苏雅，径直走到茶几前，将一支银色录音笔 “啪” 地拍在玻璃桌面上，笔身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林先生，林太太，有些东西，该让你们听听了。” 赵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按下播放键，苏雅娇嗲又恶毒的声音立刻灌满了整个客厅：“毛哥，你放心，这次一定要把林默那小子吓破胆，让他主动退学！等他走了，这个家里的房子、存款，以后就都是我的了！我妈说了，会给你多加钱，你只管往狠里弄，出了事她兜着……”
录音里还夹杂着黄毛谄媚的回应：“雅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下次我再找几个人，保证让林默再也不敢踏进这个小区……”
“够了！” 父亲的吼声突然炸响，他刚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份文件，此刻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转头看向苏雅，眼神里的狠厉是我从未见过的，“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雅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到母亲身后，声音带着哭腔：“爸，不是我！是她陷害我！是林默让她来害我的！” 她指着我，眼眶红得像兔子，可眼底深处的慌乱却藏不住。
父亲显然没信她的话，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扬起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看就要朝着苏雅的脸扇下去。我坐在旁边，心脏猛地揪紧 —— 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对苏雅动怒，可下一秒，虎子突然动了。
它没有扑上去，只是往前迈了两步，巨大的头颅轻轻一顶，就抵开了父亲的手腕。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紧接着，一声低沉的低吼从它喉咙里滚出来，像闷雷在耳边炸响。父亲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虎子琥珀色的眼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她盯着父亲，嘴角先是不受控制地抽搐，继而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大笑，笑声里满是绝望和疯狂：“打啊！你倒是打啊！苏雅是谁的种，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她是你和那个洗脚城女人的野种！当年你抱着刚满月的她回来，说是什么远房亲戚的孩子，我就知道不对劲！我养着她，忍着她，就是为了让你天天看着她，看着你自己犯下的龌龊事，让你一辈子都难受！”
母亲一边笑一边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在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泪痕。水晶吊灯的光透过泪珠，折射在她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父亲僵在原地，脸色从铁青变成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苏雅彻底慌了，她抓着母亲的胳膊，声音颤抖：“妈，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爸，你快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父亲没有回应，他下意识地抬手扯了扯衣领，想要掩饰什么。可就是这个动作，让我看清了 —— 他脖颈后面，露出一块浅褐色的蝴蝶形状胎记，边缘的纹路和苏雅锁骨上那块几乎一模一样！我之前就觉得苏雅的胎记眼熟，却从没往这方面想，此刻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岁生日后，妈妈再也没给我擦过那朵向日葵；我的房间被让给苏雅时，父亲说 “男孩子要懂事”；每次我被苏雅欺负，母亲总说 “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 原来那些看似无心的忽视，根本不是偶然。我不是被偏心对待，而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别人精心编写的剧本里，扮演着一个多余的角色。
这个家，从来就不是我的家。母亲用隐忍和算计维系着婚姻，父亲用谎言掩盖着私生子的存在，苏雅则仗着双重宠爱，把我当成眼中钉。而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他们的戏里挣扎，还曾天真地期待过一点家庭温暖。
“所以，你们从来都知道。” 我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母亲的笑声停了，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悯，但很快就被麻木取代。父亲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苏雅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喃喃着 “不可能”，可她看向父亲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虎子走到我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我。赵野站在旁边，递给我一张纸巾，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 “早该如此” 的冷静。
“林默，” 母亲突然开口，声音疲惫，“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当初留下你，只是因为你是男孩，能给林家留个后。可后来…… 后来苏雅来了，你爸的心就全在她身上了。我没办法，只能顺着他，只能……”
她的话没说完，却已经足够让我明白一切。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我曾经以为是 “家人” 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水晶吊灯的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这个家早已腐烂的内核。
“我走了。” 我转身，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赵野跟在我身后，虎子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像是在为我送行。走到门口时，我听见苏雅的哭声和父亲的怒吼，还有母亲压抑的啜泣，可这些声音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推开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赵野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不会再有人让你扮演多余的角色了。” 虎子朝我摇了摇尾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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