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别墅里的空气明显变了。
陆廷渊对苏婉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求必应，眼神里总带着审视。
苏婉则收敛了许多，至少在陆廷渊面前，她不再对念念明目张胆地甩脸色，只是那笑容假得让我这个鬼都觉得瘆得慌。
念念依旧扮演着她的角色。
白天陆廷渊不在时，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远处，不哭不闹，像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只有陆廷渊回来，她才会“活”过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喊一声“爸爸”，然后在他略显敷衍的回应中，满足地退到一边。
她在降低苏婉的戒心，同时，也在一点点蚕食陆廷渊那点可怜的父爱和责任心。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念念坐在客厅地毯上玩一副拼图，是陆廷渊某天随口让助理买的，她似乎很珍视，拼得很认真。
苏婉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
“念念，玩了这么久渴了吧？来，喝杯牛奶，对身体好。”
我立刻飘了过去，警惕地盯着那杯奶。
黄鼠狼给鸡拜年！
念念抬起头，看着苏婉，大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乖巧地接过：“谢谢苏阿姨。”
苏婉看着她，笑容加深：“乖，快喝吧，阿姨看着你喝。”
念念捧着杯子，凑到嘴边，小小的鼻翼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然后，她张开嘴，作势要喝——
就在杯沿即将碰到嘴唇的瞬间，她的小手猛地一抖！
“啪嚓！”
精致的瓷杯摔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混着碎片溅开，弄脏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对、对不起！苏阿姨！”
念念像是被吓坏了，猛地从地毯上站起来，小脸煞白，手足无措地看着闻声从厨房出来的保姆和听到动静从二楼书房下来的陆廷渊。
“怎么回事？”陆廷渊皱着眉看着一地狼藉。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强压着怒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没事，廷渊，孩子不小心把牛奶打翻了。
念念，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念念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是仰着头，用那双蓄满了无辜和困惑的大眼睛望着陆廷渊，细声细气地，带着点委屈的哭腔：
“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地上的牛奶渍，鼻子皱了皱，童言稚语，却清晰无比：
“只是……这牛奶的味道，和妈妈以前给念念买的不一样……臭臭的……
妈妈说过，东西坏了，有怪味道了就不能吃，会肚子痛，要去医院的。”
一瞬间，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保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赶紧低下头。
陆廷渊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他几步走上前，没有先去看念念，而是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溅到地毯上的牛奶，放到鼻尖闻了闻。
他的眉头死死拧紧。
苏婉慌了，急忙解释：“廷渊，这牛奶是今天刚送来的鲜奶！怎么可能坏？一定是这孩子不喜欢喝，找借口……”
“今天刚送的？”陆廷渊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厨房方向，“张妈，去把今天送来的牛奶拿过来，还有储藏室里剩下的，都拿来！”
张妈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苏婉的脸彻底白了，她冲上去想拉陆廷渊：
“廷渊！你宁愿信一个五岁孩子胡说八道，也不信我吗？她跟她妈一样，就会装可怜博同情……”
“够了！”
陆廷渊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能闻得出牛奶变没变味？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诬陷你？！”
这时，张妈拿着几盒同样的牛奶跑了过来，脸色有些忐忑：
“先生，这……这牛奶的日期，我看了，是……是上周的。送货的今天可能送错了……”
上周的！在常温下放置了一周的鲜奶！
陆廷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一把抓过张妈手里的牛奶盒，看着上面清晰的生产日期，然后，狠狠地将盒子摔在苏婉脚下！
乳白色的液体溅脏了苏婉昂贵的拖鞋和裙摆。
“苏婉！”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给她喝过期牛奶？！要是孩子真喝出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我……我不知道！是送货的送错了！我不知道啊廷渊！”
苏婉哭喊着，试图辩解。
“你不知道？这个家平时的采购不是你一手打理的吗？张妈都要经过你同意才敢收货！你会不知道？！”
陆廷渊显然气极了。
他不在乎念念，但他在乎自己的脸面，在乎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战他的权威，用这种下作手段！
尤其，还是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苏婉的时候！
他不再看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婉，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微微发抖的念念。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了语气，但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
“没事了，念念，爸爸知道了。以后想喝什么吃什么，直接告诉张妈。”
念念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爸爸。”
她低下头，看着地上那片狼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但我看到了。
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那嘴角极快、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冰冷，而讥诮。
苏婉被陆廷渊厉声训斥，哭着跑上了楼。
陆廷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让张妈收拾干净，也转身回了书房。
客厅里只剩下念念，和飘在一旁，灵魂都在战栗的我。
我的女儿……
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她只是利用了苏婉的恶毒，利用了陆廷渊的多疑和自负，轻描淡写地，就让苏婉结结实实吃了个闷亏，让陆廷渊对她的信任再次崩塌一角。
她真的只有五岁吗？
我看着念念慢慢蹲下身，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瓷片，放在手心看着。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闯祸的证据，更像是在欣赏一件……武器。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楼层，看向了苏婉房间的方向。
那眼神，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感到一丝寒意。
我知道，这杯过期的牛奶，仅仅是一道开胃菜。
大餐，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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