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扰乱了我刚刚归于死寂的心湖。
“那么，现在，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吗？”
林屿白……要追求我？
不是交易，不是帮忙，而是……追求？
我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无法落下。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被各种纷乱的情绪塞满——荒谬，惊讶，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以及更深沉的茫然。
他是什么意思？是同情？是觉得我这场“报复”的大戏看得有趣，想继续参与？还是……真的因为高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遗憾”？
我不敢深想。刚刚从一段炼狱般的感情中挣脱，身心俱疲，千疮百孔。我像一只受惊的蚌，好不容易才重新紧闭起外壳，任何一点外界的触碰，都让我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更深的保护壳里。
我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是感激？是利用过后的愧疚？还是……在那段黑暗旅程中，对他产生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这一切都太快，太不真实了。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复那条信息，而是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屿白，”我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紧张，“你……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到他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短，几乎捕捉不到。
“字面意思。”他说，“沈芷晴，我不喜欢绕圈子。”
他的直接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为什么？”我追问，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是因为同情我吗？还是觉得我……很有趣？”
“同情？”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类似嘲讽的意味，“你觉得我需要用‘追求’这种方式来表达同情？”
我哑口无言。
“至于有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确实有点。但不是在高速上捡到你的那一刻，也不是在咖啡馆你提出那个荒唐请求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是在星巴克，我帮你擦掉奶泡，你明明紧张得耳朵都红了，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时候。”他的语气平静，却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失控地加速。那个被我刻意忽略、定义为“演戏”的瞬间，原来在他眼里，是那样的吗？
“沈芷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是陈浩。我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弃你于不顾，也不会在你强大时感到威胁。我更不会，用任何交易或者同情的名义，来靠近你。”
“我接近你，只是因为我想。仅此而已。”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撬开我紧闭的心门。
我握着手机，久久无言。窗外，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些许，一缕金色的阳光顽强地穿透云层，照射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是啊，他不是陈浩。
我不能再让陈浩那个烂人，毁掉我感知未来、接受美好的能力。
过去的伤疤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消除，但它不应该成为阻挡阳光的壁垒。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开时，眼底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清明的坚定所取代。
“林屿白，”我开口，声音依旧有些轻，却不再颤抖，“我刚刚结束一场战争，身心俱疲。我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清理战场，重建我自己。”
电话那头很安静，他在耐心地听。
“所以，”我继续说，“你的‘正式追求’，我收到了。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看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那需要时间来验证。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愉悦的意味：
“好。时间我有的是。”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等待期间，预约一下你康复后的第一顿饭，不过分吧？”
这一次，轮到我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一丝对未来的、微弱的期待。
“不过分。”我回答。
挂断电话，我走到窗边，彻底拉开了窗帘。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我心中那片荒芜已久的废墟。
尘埃已然落定，癞皮狗终将在他应得的泥泞中挣扎余生。
而我的生活，在这一刻，仿佛才真正撕开了包裹着它的、那层名为“过去”的厚重阴霾，透进了第一缕，属于“新生”的光。
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我将独自，亦或与值得的人一起，坚定地走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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