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同志。”年长的调查官开口，语气公式化得不带任何感情，“根据《公安机关内部监督条例》及相关规定，并报请局党委及市纪委批准，现决定：自即日起，对你涉嫌严重违纪问题予以立案审查。审查期间，请你暂停执行一切职务，配合调查。”
他将一份正式的红头文件放在了王铁山的办公桌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王铁山掐灭了烟头，动作缓慢而稳定。他没有去看那份文件，而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四人，最后落在门口方向——赵天龙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那里，正抱着臂，倚着门框，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惋惜与严厉的复杂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是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
“老王啊，”赵天龙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组织上是相信你的，但程序必须要走。希望你理解，好好配合调查，相信组织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
王铁山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最终没有笑出来。他没有争辩，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那个用了多年的、磕碰掉漆的搪瓷茶杯，几本卷了边的刑侦理论书籍，还有一张压在玻璃板下、已经泛黄的，他与凌辰以及几个老伙计在一次案件告破后的合影。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在收拾的过程中，他看似无意地碰倒了桌角的一个笔筒，散落的笔滚落到地上，他弯腰去捡。就在这个无人能窥见的死角，他的手指极其迅速地在办公桌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一按一抠，一个火柴盒大小、伪装成电路板修补块的微型信号发射器被他无声无息地取出，指尖发力，内部芯片瞬间碎裂。这是他与凌辰最后一条单向紧急联络渠道的物理终端。
同时，他将一枚看起来像是老旧U盘、实则内嵌着特殊磁性编码的物理密钥，借着拾取钢笔的动作，顺势塞进了旁边一名他一手带起来、绝对信得过的年轻刑警手中，并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保管好，必要时，交给该交给的人。
年轻刑警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将密钥紧紧攥在手心，退到了一旁，眼眶有些发红。
王铁山直起身，将收拾好的、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放进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拉上拉链。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他待了十几年的办公室，目光掠过每一件熟悉的物品，每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些人避开了他的目光），最后，他看向赵天龙，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赵副局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问心无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拎起那个轻飘飘的帆布包，挺直了依旧硬朗的脊梁，在四名审查人员和一众或复杂、或同情、或躲闪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出了办公室，走向那条未知的、布满荆棘的审查之路。
走廊里回荡着他坚定而孤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天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那层伪装的沉重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计划得逞的快意。他清除了一块关键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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