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孩子终于睡熟。她坐在沈砚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烛火跳跃，在他沉睡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允许自己片刻的软弱。
“沈砚…”她低声唤他，指尖抚过他干裂的唇，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今天琢儿…又吐奶了。小脸憋得通红，哭得撕心裂肺…”她顿了顿，像是在对着一个树洞倾诉，“我抱着他，怎么哄都没用…那一刻，我真恨你…恨你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恨你把这么重的担子，都丢给我一个人…”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怕？”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决堤，“我怕养不活他…怕他生病…怕他像我一样…在这个鬼地方活得战战兢兢…怕你…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她伏在他手边，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压抑的呜咽。
哭过一阵，情绪宣泄出来，心口那股沉甸甸的憋闷感似乎散开了一些。她抬起头，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看着沈砚沉睡中依旧俊朗却毫无血色的脸，心底又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心酸。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恨你呢？”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尖描摹着他紧锁的眉宇，“是我…把你拖进了这趟浑水。如果不是嫁给你，如果不是我…也许你还在边关做你的‘活阎王’，快意恩仇，而不是躺在这里…像个活死人…”
她想起了坠崖前，他横刀立马挡在追兵前的背影。想起了冰冷河水中，他无声无息沉下去的样子。想起了在岩洞里，他那只突然抓住她手指的、冰冷的手。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释然，“是我…欠你一条命，不止一次。”
烛火又“噼啪”一声，拉长了她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风雪声似乎也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孩子细微的哼唧声，像是要醒了。林晚猛地回神，迅速擦干脸上最后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脆弱和疲惫都强行压回心底深处。她站起身，替沈砚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而熟练。
“我得去看琢儿了。”她对着沉睡的人低语，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好好睡吧。别担心我们。”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转身，脚步虽然依旧带着虚弱的疲惫，脊背却挺得笔直。她走向隔壁的房间，走向那个嗷嗷待哺、需要她全部力量去守护的小生命。
推开房门的瞬间，暖阁里柔和的光线和淡淡的奶香包裹了她。摇床里，小沈琢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娘亲进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啊…啊…”的愉悦声音，小手朝她挥舞着。
林晚快步走过去，脸上自然而然地漾起温柔的笑意，所有的阴霾和沉重仿佛都在孩子纯真的笑容前消散了。她俯身，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搂进怀里，脸颊蹭着他柔软带着奶香的脸蛋。
“琢儿醒了？是不是饿了？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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