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也连滚爬爬地扑了过来，屏住呼吸，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
沈砚的眼睫，如同被胶水黏连了千万年，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颤抖着，挣扎着。每一次微小的颤动，都似乎耗尽了残存的所有气力。终于，在那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后，那紧闭的眼帘，裂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线微弱、茫然、毫无焦距的微光，从那缝隙中艰难地透了出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灵魂，终于撕开了一道回归现世的罅隙。
他的目光涣散地移动着，最终，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落在了林晚近在咫尺、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那目光浑浊、虚弱，带着濒死之人特有的空洞和恍惚。
“晚……”一个破碎的音节，如同被砂砾磨过，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微弱得几乎被洞外的水声瞬间吞没。
“是我！是我！沈砚！”林晚的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紧紧抓住他那只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摇摇欲坠的生命力强行灌注给他，“你看看…看看孩子…他好好的…他在这里…”她颤抖着将臂弯里的襁褓往他眼前凑了凑。
沈砚涣散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终于落在了那个被破布包裹、仍在委屈抽噎的小小襁褓上。他那毫无生气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闪动了一下，像是投入死潭的一颗微小石子，激起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微弱牵动。
“孩…子…”他的嘴唇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气息更加微弱，仿佛说出这两个字已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似乎又要沉入那无边的黑暗。
“不！别睡！沈砚！看着我！看着我！”林晚惊恐地摇晃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的尖利，“你不能睡！老孙头！参片！快！”
老孙头如梦初醒，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湿透的小布包，里面仅剩两片薄如蝉翼、被水浸得发软的参片。他用颤抖的手指捏起一片，小心翼翼地凑到沈砚唇边，想要塞进他齿间。
沈砚的牙关依旧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将军！张嘴！求您张嘴啊！”老孙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林晚看着沈砚再次失去意识边缘的模样，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紧紧抵住沈砚冰冷的额头，声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嘶哑决绝：“沈砚！你给我撑住！你要是敢…敢丢下我们母子…我…我立刻抱着孩子跳进这河里！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落！你听见没有？！”
或许是这近乎诅咒的誓言带来的刺激，或许是母亲绝望的嘶吼穿透了死亡的迷雾。沈砚那即将彻底闭合的眼睫，猛地又是一颤！紧闭的牙关，竟极其艰难地松开了一丝缝隙！
老孙头眼疾手快，几乎是扑上去，将那一片珍贵的参片塞进了那微小的缝隙之中！
参片贴在沈砚的舌根，微弱的苦味和药力似乎带来了一丝刺激。他那即将消散的呼吸，又极其微弱地延续了下去。眼睛虽然再次闭上，但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刚才稍微明显了一点点。
短暂的希望如同烛火摇曳，但残酷的现实立刻压了上来。林晚的目光落在沈砚腰腹间——那被自己胡乱用冰冷湿布条紧紧勒住的伤口处，暗红的血渍依旧在缓慢而固执地向外洇染，浸透了布条，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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