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却无法照亮他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
林晚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超越了绝望、甚至超越了生死的……温柔。
如同飞蛾扑向烈火前，最后一眼回望那点让她燃烧的光亮。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的眼神，却仿佛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冰冷的崖风如同死神的呼吸，狠狠灌入林晚单薄的衣襟，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怀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灭顶的绝望，小小的身体在林晚胸前不安地扭动，发出微弱的哼唧。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已如雷鸣般滚至脚下，火把的光芒将断崖边缘映照得如同炼狱入口，狰狞的火舌舔舐着黑暗，也舔舐着每一个残兵脸上濒死的恐惧。
“夫人！！”
秦山的嘶吼带着血沫，他横刀立马，挡在马车之前，魁梧的身躯在铺天盖地的火光和杀意下，渺小得像一颗随时会被碾碎的尘埃。
数十名残兵背靠着背，挤在狭窄的崖边，兵器颤抖着指向涌来的北狄骑兵，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绝望的疯狂。
老孙头死死抱着马车边缘，浑浊的老眼惊恐地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下方奔腾的激流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
没有路了。
唯有跳下去，粉身碎骨。
林晚勒马立于崖边最前，她的身体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每一寸骨骼和神经。
身下的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崖风彻底吹散。
林晚低下头，看着怀中孩子懵懂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跳跃的火光，映着她自己沾满血污、如同恶鬼的脸。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穿透混乱和喧嚣，温柔而绝望地落回那辆简陋的马车上。
沈砚趴伏在那里，无声无息，像一尊被遗弃在血色战场上的残破石像，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下，苍白脆弱得让人心碎。
追兵的箭矢如同骤雨般破空而来！
“举盾！！”
秦山目眦欲裂，挥刀格挡，金铁交鸣声刺耳响起。
残兵们发出绝望的怒吼和濒死的惨嚎，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滚落断崖，瞬间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生死一瞬，林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焚烧殆尽！
一股源于生命最深处、属于母亲和妻子的疯狂力量，压榨着她身体里最后一点潜能！
“秦山！护住马车！”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夹马腹，抱着孩子，竟然朝着断崖边缘那最为陡峭、下方水声咆哮最烈的方向，决绝地冲了下去！
“夫人——！！！”
秦山肝胆俱裂的嘶吼被淹没在风中和追兵的呼喝里！
那匹疲惫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前蹄踏空！
林晚死死抱住怀中的孩子，身体如同断翅的鸟，在秦山和老孙头目眦欲裂的注视下，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将军！！”
老孙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同时，秦山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眼赤红，猛地扑到那辆吱呀作响的马车旁，用尽全身的蛮力，狠狠一脚踹在支撑马车门板的粗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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