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薇送礼服来的那天，佣人抱着三个衣袋站在我房门口，脸上带着难掩的尴尬。打开一看，三件礼服没有一件合身 —— 米白色长裙腰围宽出两指，走起路能晃出褶皱；酒红色亮片裙肩带短得勒脖子，裙摆却拖到脚踝；最 “正常” 的墨绿旗袍，领口紧得卡喉咙，花色老气像上世纪的旧衣。
“林野小姐，雨薇小姐说…… 这些都是按您的尺码挑的，可能是设计师那边出了错。” 佣人嗫嚅着解释。我捏着旗袍的布料，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不用想也知道，沈雨薇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我在晚宴上穿得要么滑稽，要么狼狈，好让京圈的人看我的笑话。
我没让佣人难堪，只拣了件最素的黑色长裙，找剪刀把腰围缝紧两寸，裙摆剪到膝盖，又拆了多余的蕾丝花边 —— 山里的日子早教会我，衣服只要能穿就行，好不好看，从不是我该在意的事。
灰影被圈在后院的日子，表面瞧着平静。送饭的佣人来，它不再龇牙，只是抬眼扫一下，又低头趴在草坪上晒太阳。我去看它时，它会摇着尾巴扑过来，用大头蹭我的手心，可我总能在它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锐利 —— 那是属于狼王的野性，没被磨掉，只是藏在了温顺的表象下。
沈宏远和苏婉出门那天，天阴得厉害，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响。我在二楼翻一本野外生存手册，看到 “野兽领地意识” 那页时，心口突然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这是在山里练出的直觉 —— 有危险，而且是针对灰影的危险。
我冲到窗边，扒着玻璃往下看。后院的栅栏门紧闭，灰影正趴在树荫下打盹。可没过两分钟，沈雨薇和沈子轩就从侧门溜了进来，两人贴着墙角走，沈雨薇手里攥着个纸包，沈子轩拎着根棒球棍，眼神里的狠劲藏都藏不住。
他们离灰影还有十米远时，停下了脚步。我的耳朵贴着玻璃，能听清他们压低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那包药粉我问猎人要的，只要撒在肉里，它吃了就会瘫软，到时候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沈雨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摩挲着纸包，“爸妈不在家，佣人都被我支去打扫阁楼了，没人会看见。”
沈子轩舔了舔嘴唇，握着棒球棍的手紧了紧：“真要弄死？万一被发现……”
“发现又怎么样？” 沈雨薇瞪了他一眼，“就说这狼野性难驯，伤了人，我们是自保！到时候爸妈就算心疼林野，也不会怪我们！再说了，” 她凑近沈子轩，声音压得更低，“我早就查了，狼肉能炖火锅，听说大补。等处理干净，谁知道我们吃的是狼肉？没了这畜生，林野就是个没爪牙的乡巴佬，再也没法跟我们作对！”
沈子轩的眼睛亮了，刚才的犹豫全没了，只剩下残忍的兴奋：“好！就这么办！等会儿我先把肉扔过去，它一吃，我们就……”
“嗷呜 ——！”
一声狼嚎突然炸开，震得窗户都在颤。灰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它猛地站起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一丛竖起的银刺。它显然听清了姐弟俩的话，琥珀色的瞳孔缩成细线，喉咙里滚着暴怒的低吼，那是被触及底线的、属于狼王的咆哮。
我推开窗户，大喊：“灰影！”
可已经晚了。灰影后腿蹬地，像一道闪电冲向栅栏门。那门是沈宏远特意让人加固的，铁条粗得能抗住野猪冲撞。可此刻，灰影用尽全力撞上去，“哐当” 一声巨响，门锁崩开，铁条都弯了变形。
它冲出来的瞬间，沈雨薇和沈子轩吓得脸色惨白。沈雨薇手里的纸包掉在地上，药粉撒了一地；沈子轩握着棒球棍，却吓得往后退，腿肚子直打颤。
灰影没立刻扑上去，它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獠牙全露出来，唾液滴在草坪上，发出威胁的低吼。它在给猎物最后的警告，这是狼王的规矩 —— 先震慑，再攻击。
“救命！救命啊！” 沈雨薇突然尖叫起来，转身就想跑，却被脚下的草绊倒，摔在地上，裙子湿了一片，不知是吓尿了还是沾了泥。
沈子轩也跟着喊，棒球棍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躲：“管家！快来人！狼要吃人了！”
几个佣人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灰影那副凶态，都吓得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喊：“林野小姐！快让您的狼停下来！”
我冲下楼，跑到后院时，灰影正盯着缩在墙角的姐弟俩，前爪扒着地面，随时要扑上去。我赶紧跑过去，按住它的头：“灰影，别冲动！”
灰影转过头，喉咙里的低吼还没停，但看到我，眼神里的暴戾淡了些，只是依旧死死盯着沈雨薇和沈子轩，尾巴绷得笔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沈宏远和苏婉冲了进来，看到后院的狼藉 —— 变形的栅栏门、撒在地上的药粉、瘫在地上哭的沈雨薇，还有龇牙的灰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沈宏远的声音带着怒火。
沈雨薇像看到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进苏婉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爸爸！我们好心给灰影送肉吃，它突然就发疯了！撞开门要咬我们！要不是佣人来得快，我和子轩就死了！它就是养不熟的畜生！”
沈子轩也跟着附和，指着灰影：“对！它还盯着我们吼！太吓人了！这东西不能留！必须送走！”
苏婉抱着沈雨薇，手都在抖，看向灰影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又带着一丝责备：“怎么会这样…… 我们待它不薄啊……”
沈宏远皱着眉，目光在我、灰影和姐弟俩之间转了一圈。他看向地上的药粉，又看看沈子轩扔在一旁的棒球棍，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可当他看到苏婉红着眼眶护着沈雨薇，听到沈子轩还在哭着喊 “害怕”，那点疑惑很快被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语气沉重：“林野，家里不能再这么闹了。灰影是野兽，今天能撞开门，明天说不定就会伤人。为了雨薇和子轩的安全，也为了这个家…… 把它送回山里吧。”
我看着他，又看看抱着沈雨薇安慰的苏婉，心脏像被冰锥扎着疼。他们没问灰影为什么会疯，没问地上的药粉是怎么回事，甚至没看一眼灰影眼底的委屈 —— 他们只信自己养了十八年的 “孩子”，只在意那两个想杀了灰影的人有没有受委屈。
“送回山里？” 我声音发颤，“你们知道沈雨薇和沈子轩想干什么吗？他们想用药毒死灰影，还要吃它的肉！灰影是在反抗！它没做错任何事！”
苏婉拉着我的手，语气带着恳求：“野野，妈妈知道你心疼灰影，可雨薇和子轩也是我的孩子啊。他们今天吓坏了，万一真出点事…… 你就当为了爸妈，委屈一下好不好？”
又是委屈。让我委屈，让灰影委屈，只为了迁就那两个心怀恶意的人。
我看着灰影，它正用头蹭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安慰我。可我知道，它听懂了，它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
这一刻，我对这个所谓的 “家”，彻底没了念想。这里没有温暖，没有亲情，只有偏心和不公。他们护着的是凶手，要赶走的是我的家人。这样的家，我不待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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