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纸，静静地躺在笔记本中间。
像一只沉睡的蝴蝶，却带着足以掀起风暴的力量。
苏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瞳孔因为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收缩。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瘫坐在地上的艾雅，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人……”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处心积虑，算计了这么久，忍受了这么多。
到头来，这套房子的归属，竟然还藏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的、由早已过世的父亲设定的最终条件！
而这个条件的裁决权，在我手里。
更可怕的是，按照我刚才的说法，他们显然没有通过这场“考验”。
我合上了笔记本，将那张未打开的纸，重新夹好。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意味。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们，声音平静无波。
“不是我不给，是你们父亲……不放心。”
我把根源，引向了那个他们无法质疑、也无法再去追究的逝者。
苏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被算计、以及梦想彻底破灭的疯狂。
“假的……都是假的！”
他突然嘶吼出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是你编的！爸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东西！你就是为了独吞房子！”
他猛地冲上前，想要抢夺我手里的笔记本。
我早有防备，迅速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苏望！你想干什么！”
我的厉喝，让他冲动的动作僵在半空。
艾雅也被苏望的失控惊醒，连滚爬爬地起来，死死拉住苏望的胳膊。
“苏望！你冷静点！”
她虽然也濒临崩溃，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硬抢是没用的，只会让事情更糟。
“妈……妈……”艾雅转向我，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她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来！
“妈！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她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以前是我们混蛋！是我们不好！我们改！我们一定改！”
“求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爸在天之灵看着呢！我们再也不敢了！”
苏望看着跪地哀求的妻子，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也顺着门框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看着他们此刻的狼狈和绝望，我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前世，我躺在冰冷的储藏室里，祈求他们给我一点买药的钱时，是否也是这般绝望？
可惜，那时他们连一丝怜悯都未曾施舍。
我站在原地，任由艾雅抱着我的腿哭泣，没有推开，也没有安抚。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成抽泣，我才缓缓开口。
“机会，我给过你们不止一次。”
我的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凉意。
“从烧掉协议那天起，我就在等。”
“等你们能真正地，哪怕只有一次，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母亲，而不是一套房子的兑换券。”
我低下头，看着艾雅哭花的脸。
“可是，我没有等到。”
“我等来的，是算计，是抱怨，是斤斤计较，是为了房子而不得不做出的、虚伪的表演。”
艾雅拼命摇头。
“不是的！妈！不是的！我们以后会真心的！真的会！”
“以后？”
我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
“没有以后了。”
这句话，像最终的判决，击垮了艾雅最后一丝希望。
她瘫软在地，彻底失声。
苏望也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我知道，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拉锯战，该结束了。
我抱着那个决定性的笔记本，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房子，我会自己住着。”
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说出最后的安排。
“我的生老病死，也不用你们操心。”
“至于你们……”
我顿了顿。
“如果想搬出去，我不拦着。”
“如果还想住在这里……”
我加重了语气。
“那就记住，这里是我的家。”
“守我的规矩。”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把一室的绝望、算计和破碎的贪婪，关在了身后。
走廊里很安静。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抱着那个冰冷的笔记本，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将彻底改变。
而我和他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母子情分，也终于随着这场赤裸裸的算计，彻底烟消云散了。
也好。
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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