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了。”
这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
苏望和艾雅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艾雅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苏望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妈……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我看着他们，目光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剥开他们虚伪的皮囊。
“我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我轻轻反问。
没有怒吼，没有指责，只是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力量。
艾雅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红。
“清楚？我们清楚什么？”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
“我们做错什么了？啊？不就是想让日子过好一点吗？”
“负责您吃喝，给您看病花钱，我们哪点亏待您了？”
“您凭什么说这种话？凭什么不敢？我们怎么您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委屈和愤怒。
苏望也站了起来，试图拉住她，但眼神里同样充满了不解和怨愤。
“妈，您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我们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这么……这么不信任我们！”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依然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觉得我的“不信任”毫无来由。
我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是时候了。
该让一切真相大白了。
不过，不是用争吵的方式。
我缓缓站起身，走向我的卧室。
“你们跟我来。”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望和艾雅对视一眼，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了上来。
我走进卧室，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带着锁的木盒子。
这个盒子，是苏望他父亲留下的，我一直收着，里面放着的是一些老照片和重要的旧物。
但此刻，我拿出的，是一把小小的、已经有些锈蚀的钥匙。
看到这个盒子，苏望和艾雅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拿着钥匙，走到墙边那个老式的、带着穿衣镜的衣柜前。
这个衣柜很大，很笨重，是几十年前的旧家具，一直放在这里，里面放着我的一些旧衣服和被褥。
我蹲下身，用那把旧钥匙，插进了衣柜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装饰的小孔里。
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
衣柜底部一块看似完整的面板，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这个暗格，是苏望他父亲当年亲手做的，除了我们夫妻，没有人知道。
苏望和艾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伸手，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油布已经泛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我拿着那个油布包，走回床边，坐下。
苏望和艾雅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我手上，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慢慢地，一层一层，打开油布。
里面露出来的，不是金银财宝。
而是一个深蓝色的、硬皮的、类似笔记本的东西。
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苏林山工作笔记”。
苏林山，是苏望父亲的名字。
苏望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父亲去世多年，他从未见过这个笔记本。
我抚摸着封面上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抬起头，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这本笔记里，夹着一张纸。”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他们心上。
“是你父亲去世前，瞒着你们，偷偷让我收好的。”
“他说，如果将来，望儿和他媳妇，是真心实意地孝顺你，和你安度晚年……”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望和艾雅瞬间惨白的脸。
“那么，等我走的时候，就把这张纸，连同房子一起，交给他们。”
“如果……如果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忘了娘……”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或者，只是为了房子，才假装孝顺……”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
“那么，就永远不要让他们知道，这张纸的存在。”
苏望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
艾雅则直接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那张纸……是什么？”苏望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挣扎。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翻开了笔记本。
在中间泛黄的纸页里，静静地夹着一张更小的、对折起来的、已经发脆的纸。
我没有打开它。
我只是让他们看着它。
看着这个他们父亲留下的、关乎他们能否“真正”得到这套房子的、最后的、也是他们从未知晓的……考验。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们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真相，往往比任何阴谋都更残酷。
它就在那里，沉默着，却足以摧毁一切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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