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苏望和艾雅头顶。
艾雅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苏望的嘴唇哆嗦着，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发颤，几乎站不稳。
“什么叫……算了？”
艾雅也反应过来，尖声叫道。
“对！什么叫算了！您要反悔吗？”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如同世界末日到来的样子，我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缓缓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而无奈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之前那个约定，对你们不公平。”
两人都愣住了，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这次住院，花了这么多钱。”我指了指桌上的缴费单。
“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我这身体，就是个无底洞。”
我看着他们。
“让你们负责我所有的开销，还要负责我看病吃药的巨额费用，就为了一个一年后不一定能兑现的承诺……”
我摇了摇头。
“压力太大了。你们还年轻，小宝还要上学，未来的路长着呢。”
“我不能这么拖累你们。”
我这番话，听起来完全是替他们着想，充满了“母爱”的光辉。
苏望和艾雅彻底懵了。
他们预想中的是争吵，是逼迫，是撕破脸。
却唯独没料到，我会主动“放弃”。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让他们措手不及。
“妈……您别这么说……”苏望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愧疚，“赡养您是应该的……”
艾雅也赶紧换上一副面孔，挤到我身边。
“是啊妈，我刚才那是急糊涂了，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拉着我的胳膊，语气带着哀求。
“这约定怎么能算了呢？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一年，就一年！我们肯定能坚持！您要相信我们啊！”
他们慌了。
彻底慌了。
我主动收回承诺，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投入”——那些菜钱、水电费、还有刚刚巨额的医药费，全都打了水漂。
意味着房子，彻底成了镜花水月。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看着他们前倨后恭的嘴脸，我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急了？
早干什么去了？
我拍了拍艾雅的手，语气温和却坚定。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我是不想考验人性。”
“钱是照妖镜，病是试金石。这次我病了，你们也难，我也难受。”
“何必呢？”
我看着他们。
“房子，还是我的房子。我呢，以后尽量自己照顾好自己，不麻烦你们。”
“我的退休金，看病吃药应该也够。不够的话……”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紧张的表情。
“我就把这老房子卖了，换点钱，自己去个好点的养老院。”
“卖房子”三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艾雅的心理防线。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真的慌了。
“妈！不能卖房子啊！那是咱们的家啊！”
苏望也急了。
“妈！您说什么胡话！什么养老院！我们怎么可能让您去养老院！”
“那你们说怎么办？”我反问道，“让你们继续负责，你们压力大，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自己管自己，你们又不放心。”
我把难题抛给了他们。
苏望和艾雅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他们既不想继续承担无底洞般的开销，更不想失去得到房子的希望。
这是一个死结。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艾雅压抑的哭声。
过了好久，苏望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哑着嗓子开口。
“妈，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做得不好，让您寒心了。”
他低下头。
“钱的事，您别操心。该我们出的，我们一定出。”
“您的病，该看就看，该吃药就吃药，身体最重要。”
艾雅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附和。
“对，妈，您别多想，刚才都是我混蛋，我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卖房子！”
看着他们急于表忠心的样子，我知道，这一局，我赢了。
我成功地用“放弃”作为威胁，逼他们回到了谈判桌，并且握紧了主动权。
他们现在害怕的不是付出，而是我彻底切断他们得到房子的可能。
“你们……真的想好了？”我迟疑地问。
“想好了！绝对想好了！”两人异口同声。
“那……之前说的，还算数？”我继续试探。
“算数！一定算数！”苏望抢着说，“妈，您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你看我们今后的表现！”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说……”
我叹了口气。
“那……就再看看吧。”
听到我松口，苏望和艾雅如释重负，差点虚脱。
但我知道，经过这一场大病和摊牌，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们再也不敢在明面上克扣我的开销。
但心里的怨气和经济的压力，只会更重。
我们之间，维系着脆弱平衡的那根绳子，已经绷到了极致。
随时都可能断裂。
而下一次断裂，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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