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以口头形式达成了。
从下个月一号开始，家里的日常开销由苏望和艾雅负责。
我的退休金，成了我个人的“零花钱”。
表面上看，家庭氛围缓和了许多。
艾雅买菜不再抠抠搜搜，饭桌上偶尔能看到比较贵的海鲜。
她交水电费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拉着脸。
但那种付出，带着一种清晰的刻度。
我能感觉到，他们每花一分钱，都在心里默默记着一笔账。
这笔账，最终是要算在房子头上的。
一天晚饭，艾雅做了一条鱼。
她先把最大、肉最多的中段夹给了小宝。
然后，犹豫了一下，把带着些碎刺的鱼尾部分夹到了我碗里。
“妈，您尝尝，这鱼挺鲜的。”
她自己则和苏望吃着味道相对普通的鱼头和鱼背。
若是以前，我会感动于他们的“孝顺”，把好肉都留给我和孙子。
但现在，我只是看着碗里的鱼尾，心里冷笑。
看，这就是他们“诚意”的尺度。
好东西，首先是孙子的，然后才是我这个“需要讨好”的婆婆。
而且，给我的，还是次一等的。
我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吃着饭。
但从此以后，饭桌上只要有好菜，我都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的分配。
每一次，都印证着我的判断。
他们对我的“好”，是计算过的，是有上限的。
转眼到了交物业费和取暖费的时候。
这两笔费用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
收费通知单贴在门口，好几天了，苏望和艾雅都像没看见一样。
我知道，他们在肉疼。
终于，在最后截止日的前一天晚上，苏望拿着通知单，有些为难地开口。
“妈，这个……物业费和取暖费……”
他话没说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按照之前的“协议”，这属于“家里的日常开销”。
我放下手里的毛衣针，看着他。
“怎么了？钱不凑手？”
苏望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就是……妈，您看，这物业费取暖费，主要是保障您居住环境的，而且数额比较大……”
他想把这项开支模糊过去，或者，让我分担一部分。
我没接他的话茬，反而提起另一件事。
“哦，对了，望啊，我昨天碰到你张叔，他儿子刚给他换了个新手机，最新的那种，好几千呢。”
我语气平常，就像在聊家常。
“说是老人用旧手机不方便，屏幕大字大声，还能视频聊天，看得清楚。”
苏望的脸色变了一下。
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别人家的儿子，主动给老人换新手机。
而他现在，却连本该他承担的物业费都想赖掉。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他沉默了几秒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挤出一个笑容。
“妈，您别听张叔瞎吹。这物业费取暖费，我明天就去交。”
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说好我们负责开销，就我们负责。”
我点点头，重新拿起毛衣针。
“嗯，你们有这份心就好。”
第二天，苏望果然去把费用交了。
但那天晚上，我听到他们在卧室里，为这笔钱又发生了争执。
艾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下子出去好几千！这得买多少菜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苏望烦躁地低吼。
“不交怎么办？让她出去说我们连物业费都不给她交？你嫌外面话说得还不够难听吗？”
“可是……”
“别可是了！想想房子！想想一年后！”
“房子房子！要是她一年后反悔呢？我们这钱不是打水漂了？”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去撕破脸？”
争吵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和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这笔钱交得他们心如刀割。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要让他们清楚地感受到，赡养一个老人，是需要真金白银付出的。
而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换来半套房子。
随着开销的增加，艾雅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表演“孝顺”，而是多了些实实在在的抱怨。
虽然不当着我的面，但那些指桑骂槐的话，总能飘进我耳朵里。
比如，看到我开空调，她会对着小宝说。
“宝宝啊，要知道节约，电费很贵的，咱们家可不像有些人家，那么大空调随便开。”
比如，我多吃了几块她买的贵价水果，她会在收拾的时候自言自语。
“哎，这东西不禁吃，一下就没了一半，下次可不敢买这么贵的了。”
我全当没听见。
该吃吃，该喝喝，该用的电器一样不少。
我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更大的“开销”，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我要让他们在这种细水长流的“付出”中，慢慢体会那种被蚕食的感觉。
就像我前世，在病床上被他们一点点放弃的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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