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
小宝已经睡了。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
苏望和艾雅在他们的卧室里，争吵声越来越大，终于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了出来。
“都是你妈！现在整个小区都在指指点点，说我们不孝顺！”
这是艾雅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小点声！”苏望压抑着怒火。
“我小声？我凭什么小声！我受够了！”
艾雅的声音更高了。
“自从她烧了那份协议，她就没消停过！整天阴阳怪气，在外面装可怜！”
“不就是想要钱吗？想要我们把她当老祖宗供起来吗？”
“我告诉你苏望，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接着是摔东西的声音，闷闷的。
“你闹够了没有！”苏望也提高了嗓门。
“那是我妈！你让我怎么办？”
“怎么办？你去跟她说清楚！要么，痛痛快快把名字加了，以后我们负责养老送终！”
艾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要么，就让她自己过去！别整天在外面搬弄是非，坏我们名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望呵斥道。
“我胡说？你出去听听！现在左邻右舍都怎么看我们？”
艾雅哭喊着。
“我们辛辛苦苦上班挣钱，养家糊口，倒成了罪人了？”
“她倒好，拿着退休金，整天跟那些老太婆东家长西家短，败坏我们！”
“那房子本来以后就是我们的，现在加个名字怎么了？怎么了！”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我不管！苏望，你必须去跟她谈！这房子必须加名字！不然……不然我就带小宝回娘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最后这句话，带着威胁的意味。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苏望沉重地叹了口气。
“行了，你别闹了，我去跟妈谈。”
脚步声走向门口。
我立刻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点，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心里却冷笑连连。
终于，逼到这一步了。
要摊牌了吗？
卧室门被猛地拉开。
苏望脸色铁青地走出来，艾雅跟在他身后，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恶狠狠地瞪着我。
“妈。”苏望走到我对面，坐下，声音沙哑。
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平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吵什么呢？这么大声，别吵醒孩子。”
苏望双手搓了把脸，显得疲惫又烦躁。
“妈，咱们……得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我故作不知。
“谈谈这个家，谈谈……以后。”苏望艰难地开口。
艾雅忍不住插嘴，语气冲得很。
“妈，您到底想怎么样？您直说吧！”
我看向她，目光平静。
“我不想怎么样。我现在这样，挺好。”
“好？哪里好了？”艾雅激动地说，“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我们不孝顺！说我们连贴膏药的钱都不给您出！您满意了？”
我皱了皱眉。
“外面的人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不给我钱买膏药了？”
我确实没直接说过。
我只是引导了别人的联想。
艾雅被我问得一噎。
苏望按住艾雅的手臂，示意她冷静。
他看着我，语气尽量缓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
“妈，我知道，之前我们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周到，让您寒心了。”
“但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说呢？”
“您这样……总是在外面……唉，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把责任轻轻推到了我这边。
“小宝上学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又祭出了孙子这个法宝。
“您就忍心看着您孙子上不了好学校？”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们焦急又带着怨气的脸。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不能把他们逼到狗急跳墙。
毕竟，我的目的是让他们付出代价，体验我前世的痛苦，而不是现在就彻底撕破脸。
我还需要他们“赡养”我呢。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妥协和疲惫的神情。
“你们啊……就是太心急了。”
我这句话，让苏望和艾雅都是一愣。
“妈，您的意思是……”苏望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房子的事，”我缓缓地说，“不是不能商量。”
艾雅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我得看到你们的诚意，和……能力。”
“什么诚意？什么能力？”苏望急忙问。
“赡养老人，不是一句空话。”我看着他们。
“最起码，得让我觉得，把房子交给你们，我未来的生活，包括生老病死，是有保障的吧？”
“妈，这个您绝对放心！”苏望立刻保证。
艾雅也赶紧点头。
“光说没用。”我摆摆手。
“这样吧，”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从现在开始，我的退休金，我自己留着当零花钱。”
“家里的日常开销，买菜做饭，水电煤气，还有我平时看病吃药的费用，都由你们来出。”
“你们先负责起我现在的生活，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和心意。”
“如果……你们能坚持一年，让我满意。”
我顿了顿，看到他们屏住了呼吸。
“一年后，我们可以坐下来，重新谈谈加名字的事。”
我没有把话说死，留下了“谈谈”的余地。
但这对于已经快要绝望的苏望和艾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曙光。
“一年？”艾雅下意识地重复，似乎在计算这笔开销有多大。
“怎么？觉得长了？”我看着她，“还是觉得，负担不起？”
苏望立刻用胳膊碰了艾雅一下，抢着回答。
“不长！没问题！妈，就按您说的办！”
他生怕我反悔。
“妈，您放心，从下个月开始，家里的开销我们都包了！一定把您照顾好！”
艾雅也反应过来，挤出一丝笑容。
“对，妈，您就看我们的吧。”
看着他们如释重负又充满算计的眼神，我知道，新的阶段开始了。
让他们先尝尝“付出”的滋味吧。
这才只是开始。
离我前世经历的痛苦，还差得远呢。
而且，一年时间，变数多着呢。
我有的是耐心，和他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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