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
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猛地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我暂时清醒了一些。我知道，我必须动起来，必须找到相对避风的地方，必须……找到一条生路。
脑海中那张地图再次浮现。S302省道……通往靠山屯……西北方向……
我挣扎着站起身，依靠着模糊的方位感（福利院放风时对太阳位置的观察，以及此刻对北极星微弱的辨认），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开始向北移动。
省城的后半夜，是一片死寂与零星危险的混合体。宽阔的主干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我的影子拉长、扭曲，像一个孤魂野鬼。偶尔有辆卡车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冰冷的旋风，带着柴油的刺鼻气味。
我不敢走大路，只能钻进那些更加阴暗、复杂的背街小巷。这里垃圾堆积，污水横流，在低温下冻结成丑陋的形状。黑暗中，有时会突然传来醉汉的呓语，或者野狗翻找垃圾的窸窣声，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胆战，屏住呼吸，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直到声响远去。
饥饿，在寒冷的催化下，变成了一种胃部灼烧般的、持续的绞痛。喉咙干得冒烟，我甚至想抓起一把路边脏污的积雪塞进嘴里，但残存的理智告诉我，那只会让身体失温更快。
有一次，我经过一个通宵营业的、灯光温暖的小面馆。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我看到里面有几个穿着厚实棉袄的夜班工人，正捧着热气腾腾的大碗，呼呼地吃着面条。那食物的香气，那蒸腾的热气，像一把温柔的匕首，狠狠刺入我冰冷的心脏。我站在窗外，贪婪地看着，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又迅速被寒冷冻结。那一刻，巨大的落差感几乎将我击垮。仅仅是一窗之隔，里面是人间烟火，外面是冰冻地狱。
一个穿着油腻围裙的店员出来倒垃圾，看到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赤着双脚的我，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别挡在门口！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
这个词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我低下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动僵硬的腿，逃离了那片温暖的灯光，重新投入更深的黑暗。尊严，在生存面前，廉价得不如一碗热汤。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凝固。天空的墨蓝色开始一点点褪去，边缘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预示着黎明将至的灰白。这意味着，黑夜提供的掩护即将消失。天亮之后，我这样一个赤脚、单衣、形迹可疑的孩子，将无所遁形。
必须在天亮前，找到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并且……尽量靠近城市的边缘，靠近S302省道的方向。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摇晃得厉害。脚底的麻木开始向上蔓延，小腿，膝盖……都像是灌满了铅。每呼吸一次，冰冷的空气都像小刀一样刮擦着喉咙和肺部。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找个角落听天由命时，我拐过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巷子，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城市的边缘地带，不远处，能看到一条比城内街道更宽、路灯间隔也更远的道路。路旁立着蓝底白字的路牌，上面模糊的字迹让我精神一振——S302！
是省道！我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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