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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厕所角落的氨水气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几乎让我窒息。但我蜷缩在这里,不敢移动分毫。外面的喧嚣似乎随着夜深而略有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寂静,其间夹杂着某些角落里传来的鼾声、咳嗽声,以及不知名方向隐约的争吵。每一丝声响,都让我的心跳漏掉半拍。

寒冷是此刻最真实的敌人。它不像刘主任家的阴冷潮湿,而是一种干冽的、无孔不入的锋锐,透过我单薄的衣衫,切割着我的皮肤,钻进我的骨头缝里。我紧紧抱着膝盖,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依旧无法抑制那从内而外、无法控制的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在寂静的角落里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音。

饥饿感在寒冷的催化下,变成了一种胃部灼烧般的绞痛。那个干硬的馒头早已消耗殆尽,连一点碎屑都不剩。喉咙干得发紧,像是有砂纸在摩擦。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不行,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天亮之前,我可能会冻死,或者饿晕。那几张粮票,成了我眼前唯一晃动的、可能抓住的稻草。

我再次小心翼翼地掏出它们,借着远处通道口透进来的、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仔细查看。粮票纸质粗糙,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印着我看不懂的复杂图案和文字,还有红色的印章。它们摸起来有一种特殊的质感,与我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截然不同。

怎么换?找谁换?车站大厅里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肯定不行。我的目光投向车站大门外那片被霓虹灯和阴影分割的夜色。那里,似乎有更多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一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眼神游移。

巨大的恐惧再次袭来。我知道外面意味着更多的未知和危险。但留在这里,是缓慢的窒息。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污浊气味的空气,扶着冰冷的墙壁,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和寒冷而麻木僵硬,几乎无法站立。我活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知觉。

我低着头,将那个旧挎包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一面脆弱的盾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车站大门。每靠近门口一步,外面的冷风就更强劲一分,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走出车站大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宽阔的站前广场在夜色下显得空荡而巨大,远处的街灯像一只只昏黄的眼睛。一些拉客的摩托车司机聚在一起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还有几个看起来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里,身下垫着破旧的纸壳。

我的出现,吸引了几道目光。那些目光带着审视、好奇,或者麻木。我吓得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我沿着广场的边缘移动,像一抹飘忽的鬼影,寻找着可能的机会,却又害怕任何机会。

在一个靠近公交站台的阴影里,我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老头。他面前摆着一个小篮子,里面似乎是一些香烟和火柴。他看起来不像工作人员,也不像旅客,眼神浑浊,带着一种长期的疲惫和市侩。

他或许……可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挪到他面前,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爷爷……您……您收粮票吗?”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那目光像冰冷的刷子,让我浑身不自在。他没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

我颤抖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最小的粮票,递给他。

他接过粮票,对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用手指反复摩挲着纸张和印章,仿佛在鉴定真伪。整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放下粮票,伸出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五毛。”

五毛钱?这张粮票……只能换五毛钱?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粮票的具体价值,但这比我预想的要少得多!

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恳求,希望能多一点。

老头却不耐烦地皱起眉,把粮票往我面前一递:“换不换?不换拉倒!”

他的语气强硬,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我看着他身后那几个同样蹲着的、目光不善的男人,恐惧压倒了一切。我生怕他反悔,或者引来麻烦,连忙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那张皱巴巴的五毛钱纸币,将粮票留给了他。

捏着那枚带着老头手上烟味的五毛钱硬币,我飞快地逃离了那个公交站台,重新躲回车站建筑的阴影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既有完成交易的虚脱,更有一种被宰割的屈辱和无力感。

五毛钱。一张粮票只换了五毛钱。那我剩下的粮票全部加起来,又能换多少?够我买一张去临江县的车票吗?希望似乎更加渺茫了。

寒冷和饥饿并没有因为这五毛钱而有丝毫缓解。我看到广场对面有一个通宵营业的小卖部,窗口透出温暖的光。犹豫了很久,我还是走了过去。

玻璃柜台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面包、饼干、糖果。我咽了口唾沫,指着最便宜的一种、没有任何包装的散装饼干,问道:“这个……多少钱?”

“一块二一斤。”店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一块二!我手里只有五毛钱!连半斤饼干都买不到!

我站在原地,窘迫得满脸通红。那女人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抬起头,看到我破旧的衣着和空空的手,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鄙夷,挥挥手:“不买别挡着亮。”

我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慌忙低下头,转身跑开。那点刚刚用尊严换来的五毛钱,在手心里攥得滚烫,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绝望,像漆黑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我。我重新缩回那个冰冷的厕所角落,感觉身体里的热量正在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难道我拼尽一切逃出来,最终的结果就是冻死、饿死在这个陌生的车站吗?

奶奶……我好冷……好饿……

我在心里无声地呼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瞬间就在冰冷的脸颊上变得冰凉。

就在我意识昏沉,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触感温热的、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凶神恶煞的脸,而是一张布满皱纹、肤色黝黑、写满了长期劳作痕迹的男人的脸。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打着补丁的蓝色劳动布外套,头上戴着一顶旧的遮耳棉帽,帽檐下是一双同样带着疲惫,却并无恶意的眼睛。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五毛钱和露出的粮票一角,叹了口气,用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生硬的普通话低声问道:

“娃娃,你咋一个人在这儿?你的……粮票,要不要……卖给俺?俺按市价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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