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咬着嘴唇，手指抠着柴堆里的碎木屑，指尖都泛白了。“可……可我们没钱还啊……娘天天以泪洗面，我……”
“钱的事能想办法，”沈念打断她，语气肯定，“你娘会做针线活吧？我认识镇上布庄的老板娘，她最近缺人缝棉衣，手脚快的话，一天能赚两文钱，慢慢攒，总能还清的。至于虎子他们，明天我跟陈砚之去镇上，正好找他爹说说——他爹是镇上的账房先生，最要脸面，知道儿子干这种事，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小芸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真的……有用吗？虎子他爹最护着他了……”
“试试才知道。”沈念拿起粥碗，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小芸嘴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你看，这粥里我放了红薯，甜着呢。”
小芸犹豫了一下，终于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熨帖了她冰凉的胃。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这次不是害怕，是心里堵得慌，像有块湿棉花浸了水，又沉又胀。
“我……我刚才躲在这里，听见你们说王老五的事，”小芸哽咽着说，“我想敲门，又不敢，我怕你们觉得我麻烦，也怕……也怕虎子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傻孩子，”沈念摸了摸她的头，这次小芸没躲，只是瑟缩了一下，“谁都有难的时候，憋着不说才会出事。你看这灶房，平时看着黑黢黢的，可生火的时候，不也暖烘烘的吗？人啊，就得找个地方透透气，找个人说说。”
灶膛里的火渐渐稳了，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小芸把一碗粥都喝完了，脸上有了点血色，颤抖也轻了些。沈念找出件自己的旧棉袄，披在她身上，棉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小芸裹紧了，忽然小声说：“沈念姐，你真好……我刚才在角落里抖得厉害，以为这辈子都要毁了……”
“哪能呢。”沈念笑了笑，拿起扫帚扫了扫地上的柴屑，“你看这柴堆，看着乱，扒开了都是好柴火，能烧出大火。日子也一样，看着乱成一团，理理顺，总能烧得旺起来。”
这时，院门外传来陈砚之的声音：“念姐，药熬好了，你要的绷带在哪？”
沈念应了一声，对小芸说：“别怕，陈大哥是医生，让他给你看看胳膊上的伤，他的药膏可灵了。”
小芸攥着棉袄领口，点了点头，站起身时，腿还有点麻，沈念扶了她一把，她的手虽然还在抖，但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走出灶房时，月光正好从院门口照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小芸看着那片光亮，忽然觉得，刚才缩在角落里的颤抖，好像没那么冷了。
陈砚之正在堂屋等着，看见小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没多问，只是温和地说：“来，我看看伤。”他拿出药膏，轻轻涂抹在小芸胳膊的青紫处，动作很轻，“这药膏是薄荷做的，凉丝丝的，过两天就消了。”
小芸咬着唇，没再哭，只是看着陈砚之认真的侧脸，又看看沈念在一旁整理绷带的身影，心里那团缩成一团的恐惧，像被温水泡开似的，慢慢舒展开来。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镇上，”沈念把绷带递给陈砚之，又对小芸说，“你跟我们一起去，亲眼看着虎子给你道歉。”
小芸用力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了颤抖：“嗯！”
夜里，沈念把小芸安排在小慈的房间睡，自己则坐在灶房的柴火旁，添了根柴。火光跳跃着，照亮了墙角那个刚才小芸蜷缩过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那团颤抖的影子。她想起刚才小芸恐惧的眼神，心里暗暗想，这石坪村的日子，或许总有磕磕绊绊，但只要有人肯伸出手，再深的角落，也能照进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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