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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在土屋的角落缩了三天。
王老五似乎没耐心跟她耗,白天要么在村里的牌局混到天黑,要么就揣着酒葫芦在屋檐下晒太阳,看她的眼神像打量一头待驯的牲口。夜里他睡得沉,鼾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直掉,沈念却总睁着眼睛到天亮,后背抵着冰冷的土墙,指尖一遍遍抠着墙缝里的泥,直到指甲缝渗出血来。
她试过求情。说自己不是被拐来的,说她弟弟还在等着她,说只要放她走,她会拼命挣钱还那五十块。可王老五要么嗤笑一声灌下一口酒,要么就粗暴地打断她:“少放屁!进了这村,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老五就踹开了里屋的门。“别装死,起来做饭!”他把一个豁了口的陶罐扔在地上,里面装着半罐玉米面,“老子饿了。”
沈念慢慢站起身,身上的粗布褂子蹭过墙角的蛛网,她没拍。这三天她没怎么吃东西,王老五扔给她的硬窝头就放在脚边,已经干得像块石头。胃里空得发慌,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咽不下任何东西。
“聋了?”王老五见她不动,抬脚就往她腿上踹。
沈念踉跄了一下,没摔倒。她扶着墙,慢慢弯腰去捡那个陶罐,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时,突然想起从前在家,弟弟总爱用这样的陶罐给她煨红薯汤,炉火噼啪响着,汤香能飘满整个小院。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赶紧低下头,用袖子蹭了蹭。不能哭,哭了也没用。
土灶就在外屋,垒得歪歪扭扭,灶台上积着层黑垢。沈念找出个豁口的铁锅,舀了点水缸里的水,水浑浊得能看见沉淀的泥沙。她把玉米面倒进锅里,用一根豁了头的木勺搅动,火塘里的柴是湿的,烧起来浓烟滚滚,呛得她不住地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
王老五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看着她被烟呛得直抹脸,咧开嘴笑:“城里来的娇小姐?这点烟就受不了?”
沈念没理他,只是把火拨得旺了些。她不是娇小姐,爹娘走得早,她和弟弟在镇上租了间小破屋,她给人缝补浆洗,弟弟跟着货郎跑腿,日子过得比谁都糙。可那时的日子里有光,有弟弟的笑,有攒够钱就盖间小屋的盼头,不像现在,眼前只有望不到头的黑。
玉米糊糊煮得半生不熟,沈念盛在两个粗瓷碗里,一碗递给王老五,自己捧着另一碗,坐在灶门口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喝。玉米的涩味混着泥沙的土腥味,刮得喉咙生疼,可她逼着自己往下咽——她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找到弟弟,活着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王老五几口就喝完了自己的碗,又把沈念手里剩下的半碗抢过去,一饮而尽。“还行,比老子自己煮的强。”他抹了把嘴,把碗往地上一扔,“下午跟我去地里薅草,别想着偷懒。”
沈念没说话,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碗,拿去水缸边冲洗。阳光透过破旧的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细小的尘埃在光里飞舞。她看着那些尘埃,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它们一样,被命运随意抛洒,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下午去地里时,沈念第一次看清了石坪村的模样。村子藏在山坳里,稀稀拉拉的土屋散落在坡上,屋顶大多盖着黑瓦,有些地方用茅草补着。田埂蜿蜒曲折,像一条条冻僵的蛇,地里种着玉米和红薯,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
王老五的地在村西头,靠近一片竹林。沈念跟着他走到地头,看着他扔过来的一把锈迹斑斑的薅锄,木柄上布满了毛刺。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弯下腰去拔草,刚拔了没几下,手心就被磨得生疼,仔细一看,已经起了好几个红疹子。
不远处的田埂上,几个挎着篮子拾柴的妇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就是她,老王五从山外弄来的那个……”
“看着细皮嫩肉的,哪能干农活?”
“我听说是个傻子,被人贩子骗了都不知道……”
沈念的背挺得更直了,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任凭那些话像泥巴一样甩在她身上。她知道,在这里,解释是最没用的东西,她能做的,只有忍。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晒得人头晕眼花。沈念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她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直起腰想喘口气,却看见王老五正和一个男人在地头说话。
那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些黑油。他背对着沈念,身形挺拔,正低头听王老五说着什么,手里还把玩着一把扳手,指尖在金属表面轻轻摩挲。
是农机站的那个男人。沈念的心莫名跳了一下。
王老五似乎在跟他抱怨着什么,语气很冲。男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点下头,目光越过王老五的肩膀,往沈念这边扫了一眼。
那目光很淡,像山间的雾气,没什么温度,却让沈念莫名地攥紧了手里的薅锄。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拔草,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没过多久,男人就转身往村子的方向走了,脚步不快,后背挺得笔直,像田埂边那棵孤零零的老樟树。王老五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了句“装什么清高”,然后转头冲沈念吼:“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
沈念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可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却怎么也聚焦不起来,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那个男人转身时,衣角带起的一阵风,还有他手里那把闪着冷光的扳手。
夕阳西下时,沈念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跟着王老五回家。她的手心磨破了皮,渗出血珠,和泥土混在一起,结成了硬痂。腰像断了一样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酸。
路过村口的井台时,她看见那个农机站的男人正站在井边打水。他把水桶放进井里,手臂肌肉线条绷紧,动作干净利落。打好水,他转过身,正好对上沈念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落在她被草叶划破的小腿上,又很快移开,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挑着水桶往农机站的方向走去。
沈念的心跳却漏了一拍。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觉得,这暗无天日的石坪村,好像并非完全是一片死寂。
回到土屋,王老五把自己扔在炕上,指使沈念去烧水洗脚。沈念蹲在灶门前,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和弟弟也是这样围着灶膛烤红薯,弟弟总爱把最甜的那块塞给她。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火塘里的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在低声安慰。沈念望着跳动的火光,在心里一遍遍地说:阿望,姐姐一定能找到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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