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府门，勉强合拢，将门外炼狱般的景象与冲天的血腥气隔绝了大半。
府内，压抑的寂静被雨声填满。
残存的老仆们远远站着，看着缓缓走来的林夜一家，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气息冰冷、衣衫染血的少年，与昔日那个温吞甚至有些懦弱的三公子联系起来。
林夜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的母亲和妹妹身上。
苏婉清的手依旧冰凉，微微颤抖着。林晓则紧紧依偎着母亲，小脸苍白，不时偷偷看一眼哥哥，眼神里混杂着依赖与一丝尚未散去的惊惧。
方才那尸山血海、魔神降世般的场景，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
林夜的心，微微抽紧。
他停下脚步，在通往主院的回廊下，蹲下了身子，平视着妹妹林晓的眼睛。
“晓晓。”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努力驱散那残留的冰冷，“吓到了吗？”
林晓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声道：“哥哥……好厉害……但是，死了好多人……”
苏婉清也蹲下身，将女儿搂得更紧，看向林夜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夜儿，你……”
她心中有万千疑问，有对儿子变化的震惊，有对那恐怖力量的恐惧，但更多的，是看到儿子安然归来、并拥有保护她们力量的心安，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林夜读懂了母亲眼中的担忧。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妹妹冰凉的小手，一股极其温和、剔除了所有暴戾气息的精纯生命能量，缓缓渡了过去。这是他从那些士兵身上汲取的本源中最柔和的部分。
暖流涌入，林晓苍白的小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她感受着哥哥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安全感，眼中的惊惧终于渐渐消散，化为了全然的信任和委屈。
“哥哥，”她带着哭腔，小声告状，“之前那些坏兵，想抓我和娘，他们还推娘亲……”
苏婉清连忙拍了拍女儿的背，示意她别说了。
但林夜的脸色，却在瞬间沉了下去，刚刚平复下去的杀气，再次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让回廊下的温度骤降。
他看向母亲，声音低沉：“娘，他们对你动手了？”
苏婉清不想儿子再动干戈，勉强笑了笑：“无妨，只是推搡了一下，娘没事。”
然而，她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痛楚和屈辱，如何能瞒过林夜？
他的目光又扫过旁边一个忠心耿耿、脸上带着淤青的老仆，那老仆接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从林夜心底窜起！
他缓缓站起身。
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暗红色杀气，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再次缭绕升腾，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气息弥漫开来，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让远处的老仆们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
他转身，面向那扇勉强闭合的、残破的府门，目光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些溃逃的士兵，看到那深沉的皇宫，看到那隐于幕后的玄天宗！
他的声音，不再刻意压制，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如同宣誓，又如同诅咒，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侯府之中，也透过门缝，传向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者：
“从今日起——”
“谁敢动我娘一根头发，我屠他满门！”
“谁敢让我妹妹流一滴眼泪……”
他顿了顿，周身杀气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暗红风暴冲霄而起，将落下的雨水都瞬间蒸发成雾！
“我灭他九族！鸡犬不留！”
“谁动我妹，灭谁满门！”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血色惊雷，炸响在雨夜京城的上空，带着森然的杀意和无边的狂傲，狠狠地烙印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灵魂深处！
府内，苏婉清震撼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混杂着心痛与骄傲的复杂情感。她知道，儿子此言既出，便再无转圜余地，他将与整个大夏王朝，乃至更恐怖的存在，彻底对立。
林晓则仰着小脸，看着哥哥如同山岳般伟岸的背影，听着那霸道无比的宣言，心中最后一丝害怕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哥哥说过，会保护她和娘亲的！
府外，那些侥幸逃得一命、尚未远离的士兵，以及更远处某些势力派来的探子，在听到这如同魔神宣言般的话语时，无不浑身冰寒，如坠冰窟！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刚刚屠戮了数千兵马、手段如同妖魔的林夜，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疯子……他是个疯子！”
“快！快回去禀报！镇北侯府三公子林夜，是杀神转世！他发誓要灭人满门！”
一时间，各种惊恐的议论和消息，以比之前杀戮更快数倍的速度，向着京城各处，尤其是皇宫和某些隐秘的府邸传递而去。
“谁动我妹，灭谁满门！”
这简单粗暴、血腥无比的宣言，注定将成为悬在京城所有势力头顶的一柄利剑！
而掷出这柄剑的林夜，在说完这番话后，周身澎湃的杀气缓缓收敛。
他转过身，脸上的冰冷尽数化去，重新蹲下，对着妹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晓晓不怕，以后有哥哥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然后，他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我们回屋吧，外面凉。”
他搀扶起母亲，牵着妹妹，如同最普通的家人一般，向着温暖的主屋走去。
仿佛刚才那撼动京城的血腥杀戮和恐怖宣言，都与他无关。
但所有人都知道，镇北侯府，不一样了。
大夏的天，也因为这一个少年的一句誓言，开始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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