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的第一个夜晚，苏念禾站在院中，心潮澎湃。
扎根县城，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她要的，绝不是坐吃山空，也不是单纯地依赖陆承洲的津贴和抚恤金。她要在这个时代，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成为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坚实后盾。
她的底气，正是那个无人知晓的、巨大的秘密——她的随身超市。
第二天一大早，当苏念禾在家庭会议上宣布她准备去做点小生意时，家里再次掀起了波澜。
“做生意？”周玉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做什么生意？抛头露面的，那怎么行？咱们是军属家庭，承洲又是干部，你出去当个小商贩，会让人家戳脊梁骨的！”
老太太的想法，代表了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观念。在他们看来，做生意，尤其是摆摊，是“不体面”的。
“奶奶，时代不一样了。”苏念禾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国家都鼓励发展个体经济。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偷不抢，是光荣的。我们不能总指望承洲一个人在外面拼命，我们也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再说，念安上高中，以后还要上大学，哪一样不需要钱？我们现在花的，都是承洲用命换来的钱。我心疼。我想靠自己的本事，为这个家添砖加瓦。这样，承洲在部队，也能更安心。”
她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有对未来的规划，又有对丈夫的体恤，让周玉兰无法反驳。
“那……你想做什么？”老太太的态度有所松动。
“我想，先从吃的开始。”苏念禾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民以食为天。咱们县城工厂多，工人多，只要东西做得好吃，就不愁没销路。”
她的计划，就是制作卤味。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稀罕物，寻常百姓家很少做。国营饭店虽然有，但价格昂贵，味道也一般。而她的超市里，有最顶级的香料、最醇厚的酱油、最提鲜的调味品。她有信心，能做出独一无二、让人吃过就忘不掉的味道。
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禾开始为自己的小事业做准备。
她先是去废品收购站，淘换了一辆半旧的板车，又去集市上买了两口大铁锅和一个蜂窝煤炉。这些东西，花掉了她二十多块钱，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挣钱的决心。
白天，她在家里陪着奶奶和弟弟，将新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后，她便闪身进入了超市空间。
这，才是她真正的“备货”时间。
她推着购物车，在调味品区仔细挑选。八角、桂皮、香叶、小茴香、丁香、草果、肉蔻……几十种顶级香料，被她一样样挑出来。还有那醇厚挂壁的老抽，鲜美无比的生抽，晶莹剔透的黄冰糖，以及一小坛提香去腥的黄酒。
她甚至还找到了一个专门的卤料包，里面是经过科学配比的各种香料，这简直是作弊神器！
为了试验，她从生鲜区拿了最新鲜的猪头肉、猪蹄、猪耳朵和一些鸡蛋。
当晚，她就在新家的小厨房里，点燃了炉火。
她将所有香料用纱布包好，投入锅中，加入酱油、冰糖、黄酒和清水，开始熬制卤水。很快，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而又醇厚的香气，从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穿过门窗，飘满了整个院子。
睡在正房的方教授和林老师，半夜被这股香味给香醒了。
“老方，你闻闻，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啊！”林老师推了推身边的老伴。
方教授抽了抽鼻子，也是一脸惊奇：“是东厢房传来的。这……这手艺可不一般啊！”
而东厢房里，周玉兰和两个小子，更是被馋得辗转反侧，口水直流。
第二天一早，当苏念禾将一锅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卤味端上桌时，全家人都看直了眼。
“嫂子！这是你做的吗？也太香了吧！”陆承安第一个冲上来，抓起一个卤蛋就往嘴里塞。
“唔！好吃！太好吃了！”他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苏念禾夹起一块晶莹剔透、颤巍巍的猪蹄，放到周玉兰碗里：“奶奶，您尝尝。”
周玉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软糯咸香、入口即化的口感，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连一向沉稳的苏念安，在尝了一片Q弹爽脆的猪耳朵后，也忍不住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惊艳和佩服。
看到家人的反应，苏念禾彻底放下心来。
她又盛出了一大盘，送到了正房。
“方教授，林老师，我昨天试着做了点卤味，您二老尝尝鲜。”
老两口本就好奇了一夜，此刻看到实物，更是惊喜。他们尝过之后，赞不绝口，连连夸赞苏念禾手艺了得。
有了家人和房东的肯定，苏念禾的信心更足了。
她选定了出摊的日子，提前一天，卤制了满满两大锅的卤味。这一次，她不仅卤了猪头肉和猪蹄，还卤了鸡爪、鸡翅和一些豆腐干。
出摊那天下午，苏念禾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将头发梳成麻花辫，用头巾包好。她将切好的卤味分门别类地装在几个带盖子的搪瓷盆里，又带上案板、快刀和一杆小秤，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了那辆半旧的板车。
“姐/嫂子，我们帮你！”苏念安和陆承安自告奋勇地要来帮忙。
“不用，你们在家好好看书，照顾奶奶。”苏念禾笑着拒绝了，“我自己能行。”
她一个人，推着那辆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板车，在家人担忧又期盼的目光中，走出了老槐树胡同。
- 她的目标地点，是县第一机械厂的大门口。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工人们下班的高峰期。这些辛苦了一天的工人们，手里有点小钱，最是舍得在吃上花销。
她选了一个不碍事又显眼的角落，将板车停好，把搪瓷盆的盖子一一揭开。
瞬间，那股经过一夜沉淀、愈发浓郁醇厚的卤香味，混合着肉香和酱香，以一种无可抵挡的姿态，向四周扩散开来。
周围路过的人，无一不被这股霸道的香味吸引，纷纷侧目，抽动着鼻子，寻找香味的来源。
“嘿！这什么味儿啊？香得人走不动道了！”
“好像是那个女同志的摊子上传来的！”
很快，苏念禾的板车前，就围了几个好奇的人。他们看着盆里那些红亮诱人、油光锃亮的卤味，一个个都在咽口水。
“同志，你这卖的是什么啊？”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问道。
“是卤味。有猪头肉、猪蹄、鸡爪、卤蛋和卤豆干。”苏念禾微笑着，落落大方地介绍。
“怎么卖的啊？”
“猪头肉和猪蹄一块二一斤，鸡爪和鸡翅一块钱一斤，卤蛋一毛五一个，卤豆干五分钱一块。”
这个价格，比国营饭店便宜，但对普通百姓来说，依然不低。
围观的人一听价格，有些犹豫了。
- “有点贵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工装、看起来有些油滑的年轻工人，挤了进来，斜着眼打量着苏念禾和她的卤味。
“吹得这么香，谁知道好不好吃？别是样子货吧？”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念禾认得他。这人是机械厂有名的刺头，叫刘三，最喜欢占小便宜和挑刺。
苏念禾不恼，反而笑了。她拿起刀，飞快地切下一小片薄薄的猪耳朵，用竹签插着，递了过去。
“大哥，好不好吃，尝尝就知道了。这片算我请您的。”
刘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来这招。他半信半疑地接过，将那片猪耳朵扔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那猪耳朵薄如蝉翼，入口却是极致的Q弹爽脆。咀嚼间，浓郁的酱香、肉香和复杂的香料味在口中轰然炸开，咸中带甜，鲜美无比，后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麻辣，刺激着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怎么样啊刘三？到底好吃不好吃，给句准话啊！”旁边有人起哄。
刘三回过神来，老脸一红，也顾不上挑刺了，直接从兜里掏出钱和饭盒，往板车上一拍：“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给我来半斤猪头肉，再来四个卤蛋！”
有了他这个“托儿”，围观群众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
“给我也来半斤！”
“我要两个猪蹄！”
“这鸡爪看起来不错，给我称一斤！”
人群瞬间就炸了！
苏念禾立刻忙碌起来。她手脚麻利，一手按着肉，一手握着刀，“笃笃笃”的切肉声清脆悦耳。她的刀工极好，切出来的肉片厚薄均匀，摆在油纸上，煞是好看。
“小同志，你这手艺绝了！”
“是啊，比国营饭店的老师傅还厉害！”
“这味道，回去喝二两，赛过活神仙啊！”
赞美声不绝于耳。
随着下班的铃声响起，厂门口涌出了黑压压的人潮。苏念禾的小摊，凭借着无敌的香气和已经买到手的顾客的口碑，瞬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给我来两斤猪头肉，厂长让我来买的！”
“小苏同志，还有猪蹄吗？给我留两个！”
连之前帮她找房子的钱卫国，下班路过，闻到香味也被吸引了过来。当他看到摊主是苏念禾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直接包圆了剩下所有的鸡爪。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苏念禾带来的两大锅卤味，被抢购一空！连盆底剩下的一点卤汁，都被一个大妈用馒头蘸着吃干净了。
当苏念禾将最后一份卤味卖完，直起腰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了。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搪瓷盆，和那个装钱的铁皮盒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她推着空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钱盒。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五块、十块……
当她将所有的钱清点完毕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除去所有成本，她今天下午，净赚了三十二块七毛钱！
三十二块七！
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苏念禾紧紧地握着那沓带着体温的钱，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挣到的第一桶金！
回家的路上，苏念禾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她去供销社，奢侈地买了一斤肉，还给弟弟们买了两支新钢笔。
当她回到家，将那沓钱拍在桌子上，宣布自己今天的战果时，周玉兰和两个弟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三十二块？！”周玉兰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张十块钱，反复地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嫂子！你太厉害了！”陆承安抱着苏念禾的胳膊，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苏念安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知道，姐姐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
那一刻，周玉兰心中所有关于“体面”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她拉着苏念禾的手，眼眶泛红，哽咽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晚上，苏念禾再次提笔，给陆承洲写信。
她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第一天出摊的盛况，告诉他自己赚了多少钱，字里行间，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和骄傲。
信的最后，她写道：
“承洲，你曾说，我是可以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我有了自己的阵地。请你放心，我会守护好后方，把我们的家建设得越来越好。等你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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