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那位经理的发言告一段落，他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主持会议的上司，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开口：
“王经理提到的推广难点确实存在。不过，我注意到这家公司在三线城市及县域级医院的试点数据，”他调出平板上的一个图表，投射到共享屏幕上，“虽然样本量还不大，但医生使用后的诊断效率提升率和误诊率下降幅度，都显著高于行业平均水平。考虑到国家近期在推动基层医疗水平提升上的政策倾斜，这或许是一个被低估的突破口。”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他们的核心算法团队，有两位成员是来自斯坦福医疗AI实验室，之前一篇关于早期肺癌筛查的顶会论文，引用率很高。技术壁垒，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高。”
他没有直接反驳那位经理，而是用更具体的数据和更深层次的行业洞察，指出了项目的另一面价值。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几位之前持保留态度的经理，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江淮坐在主位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钢笔，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惯有的、意味不明的笑意，但看向江屿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会议结束后，江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江淮却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阿屿。”江淮的语气带着亲昵的假象，“看来在下面‘锻炼’得不错，都能在会上侃侃而谈了。”
江屿停下动作，平静地看着他：“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江淮轻笑一声，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有时候，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队。你这么卖力地为这个项目说话，该不会是因为……听说林栀的父亲，就在市三院影像科工作吧？而且，好像最近正在为科室引进新设备的事情发愁？”
江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着平板电脑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
江淮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反应，笑容更加愉悦，他拍了拍江屿的肩膀，语气“恳切”：
“阿屿，听哥一句劝。有些小聪明，用一次就够了。总想着借公济私，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说完，他不再看江屿瞬间冰冷的脸色，笑着转身离开了。
江屿站在原地，看着江淮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没想到，江淮竟然会把林栀的家庭背景调查得如此清楚，甚至还试图将她父亲的工作困境，与他刚才在会议上的专业分析强行关联，扣上一顶“借公济私”的帽子！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翻涌。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警告，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和羞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他拿出手机，想给沈哲发信息，让他提醒林栀注意，或者想办法了解一下她父亲那边的情况。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不能联系。
任何一点不必要的联系，都可能被放大、曲解，成为攻击她和他的武器。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看似已经达成的“平衡”是多么脆弱。他和林栀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阶层和距离，还有这些无处不在、防不胜防的恶意和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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