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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被强行灌入吕昭临终前的记忆碎片后,沈墨的心境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猜疑的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对吕氏兄妹命运更深沉的悲悯与更加坚定的守护之心。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中的晶体,不仅仅关乎吕薇宁一人的存续,更承载着吕昭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换来的、不容辜负的嘱托。
然而,现实的危机并未因他内心的坚定而消散。顾青崖的出现,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涟漪正悄然扩散。
沈墨加强了自身的戒备。他不仅完善了西厢房周围的“迷踪匿气阵”,更在荫余堂几个关键的气口节点,布下了警示性的符箓。这些符箓并非强力攻击型,一旦被外来气息触动,他能第一时间感知。同时,他温养晶体的过程也变得更加隐秘,大多选择在宅院工人午休或离开后的短暂间隙,且必定在阵法掩护之下进行。
晶体内的那缕灵性,在沈墨日复一日的精心温养与情感共鸣下,似乎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传递出的情绪不再仅仅是悲伤与安宁,偶尔会有一丝极淡的、仿佛雏鸟依人般的依赖。沈墨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她“沉睡”的深浅状态。这微妙的进步,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一场夏日的暴雨即将来临。工人们提前收工,宅院中只剩下沈墨一人。他正于西厢房中调息,忽然,眉头微蹙——布置在后园井口附近的一道警示符箓,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波动!
有人触动了阵法!而且,来者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他精神力因温养晶体而变得异常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是顾青崖?他去而复返,意欲何为?
沈墨瞬间警觉,收敛自身所有气息,如同一尊泥塑,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向后方蔓延。
只见顾青崖独自一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无声无息地站在古井旁。他并未靠近井口,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井台、周围的石榴树以及沈墨布下的化阴转阳阵的痕迹。
他的眼神不再是上次那种学者式的探究,而更像是一个猎手在审视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他伸出手指,凌空虚划,指尖有淡青色的微光流转,似乎在感应、推算着什么。
“果然……煞气源头被彻底拔除,手法干净利落,非寻常风水师可为。”顾青崖低声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吹散,但沈墨的精神力却捕捉到了。“但这残留的阵法痕迹……中正平和,意在疏导转化,而非暴力镇压。布阵之人,心思缜密,且……心存善念。”
他缓缓踱步,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几株石榴树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以阳木镇阴眼,想法不错。可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此地阴脉汇聚数百年,根基已深,岂是几株凡木所能轻易化解?”
沈墨心中凛然。这顾青崖果然眼力毒辣,不仅看出了他布阵的用意,更点出了阵法的局限。此人风水造诣,绝不在他之下,甚至可能更老辣。
就在这时,顾青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直射西厢房的方向!尽管有迷踪阵隔绝,沈墨还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被毒蛇盯上。
“沈师傅,”顾青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雨前的寂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既然在家,何必藏头露尾?顾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沈师傅,做一笔交易。”
沈墨心知无法再隐藏,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庭院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两人隔着雨幕,遥遥对视。
“顾顾问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见教?”沈墨语气平淡,暗中却已全神戒备。
顾青崖微微一笑,收起雨伞,任由雨丝落在他的中山装上,显得从容不迫:“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沈师傅,荫余堂的‘东西’,你拿到了,对吧?”
沈墨瞳孔微缩,面上不动声色:“我不明白顾顾问的意思。”
“那枚……蕴藏着非凡灵性的晶体。”顾青崖一字一顿,目光仿佛能穿透沈墨的衣物,看到他贴胸收藏的晶体。“五百年怨气凝结,又经特殊手段纯化保全,可谓世间罕有的奇物。沈师傅好机缘,好手段。”
他终于图穷匕见!他的目标,果然是吕薇宁灵识所寄的晶体!
沈墨心中杀机一闪而逝,但强行压下。顾青崖敢孤身前来,必有倚仗,且其背后牵扯的“古建筑保护协会”势力不明,贸然动手绝非上策。
“顾顾问说笑了,晚辈只是侥幸清除煞物,何来什么奇物晶体?”沈墨继续否认。
顾青崖也不生气,呵呵一笑:“沈师傅不必紧张。顾某并非巧取豪夺之人。我对此物感兴趣,并非为了私欲,而是为了研究。协会近年来一直在搜集、研究此类蕴含特殊能量场的古物,试图破解其中蕴含的历史信息与能量奥秘。若沈师傅愿意割爱,或者……允许协会共同研究,条件,随你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且,据我所知,此类灵性之物,若无正确的温养法门,极易灵性溃散,甚至反噬其主。沈师傅年轻有为,想必也不愿见到如此奇物,最终落得个黯淡收场的结局吧?协会中,恰好收藏有几篇失传的‘养魂安灵’古籍残篇……”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沈墨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沉吟之色:“顾顾问的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晚辈需慎重考虑。”
“当然可以。”顾青崖见沈墨没有一口回绝,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顾某给沈师傅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再来拜访。希望届时,能听到沈师傅的好消息。”
说完,他深深看了沈墨一眼,又瞥了那口古井,随即转身,撑着伞,悠然消失在渐渐密集的雨幕中。
沈墨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脸色凝重如铁。
顾青崖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不仅知道了晶体的存在,甚至可能对温养的困难有所了解。那所谓的“古籍残篇”是诱饵,但也不排除真有几分真实性。
三天时间。
他必须在这三天内,做出决断,或者……找到破局之法。
是交出晶体以求自保(但这几乎不可能,他绝不会辜负吕昭兄妹)?是带着晶体连夜逃离(但能逃到哪里?顾青崖及其背后的势力恐怕早已布下眼线)?还是……冒险一搏,在顾青崖下次到来之前,找到增强自身实力或彻底隐藏晶体的方法?
风雨愈急,雷声轰鸣。荫余堂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沈墨转身回到房中,紧紧握着那枚温热了一点的晶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交出去。”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向晶体中的灵性承诺,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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