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民一开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脑子有病的官老爷。他们不明白，这都快饿死了，我为什么不先发粮食，反而折腾这些没用的。
其中有几个在当地流民里颇有威望的刺头，都是些亡命之徒，拉帮结派，霸占着最好的窝棚，抢夺老弱病残的口粮。他们看我断了他们的财路，自然不爽。
第二天，我正在巡视一个刚挖好的厕所时，十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就把我给围住了。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手里拎着一根生锈的铁棍。
“这位官爷，新来的吧？不懂规矩啊。”独眼龙斜眼看我，吐了口黄痰，“在这儿，想办事，得先问过我们龙哥。孝敬点粮食、银子，弟兄们自然帮你把事儿办得妥妥帖帖。不然……”
他晃了晃手里的铁棍，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笑了。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死人。
“你说的龙哥，是你吗？”我问。
“除了老子，还有谁敢称龙哥？”独眼龙很得意。
“好。”我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身后的闷三儿说，“把他另一只眼睛，也给老子挖出来。手脚打断，扔到营地门口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在这儿，谁他妈才是真正的‘龙哥’。”
闷三儿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我的命令，二话不说，如狼似虎地就扑了上去。
那独眼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身经百战的士兵按倒在地。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流民营。
我没有看那血腥的场面，只是对着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地痞，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明天一早，所有人，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集合。我只说一遍，不来的，后果自负。”
第二天，天还没亮，空地上就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没人敢不来。独眼龙像条死狗一样挂在营门口的木桩上，就是最好的警告。
我让人架起几口大锅，锅里煮着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
米粥的香气，对这些饿了几天的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几口锅，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吞咽声。
我站在高处，看着他们。
“想喝粥吗？”我问。
下面的人，疯狂地点头。
“想喝，就得守我的规矩。”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从今天起，所有人，都得干活。男人修城，女人洗衣缝补，孩子打扫卫生。按劳分配，干得多，吃得饱。想吃白食的，一个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以前是地主，是商人，是读书人。但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雍丘城的难民！想活下去，就给老子把你们以前那些臭毛病都收起来！在这里，不分高低贵贱，只分干活的和等死的！”
“现在，所有人，以十户为一甲，选出你们的甲长。以后领粮食、分配活计，都由甲长负责。甲内有互相监督之责，一人犯错，全甲受罚！”
我把上辈子学来的那套“保甲连坐”制度，用在了这里。这是乱世里，管理底层民众最有效、最残酷的办法。
一开始，自然有很多人不适应。但当第一批干完活的人，真的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虽然依旧很稀但至少管饱的粥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在这人命不如狗的世道，一口热粥，就是天大的恩赐。
几天下来，整个流民营的秩序，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虽然依旧贫穷、肮脏，但至少，不再像一潭死水，有了一点活下去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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