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大人此言差矣。”顾昭转向李辅国，脸上带着一丝悲悯，“军情如火，瞬息万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哥舒翰将军若等奉诏之后再陈情，一来一回，耗时月余，万一西线真的出了乱子，这个责任，右相大人你来担吗？”
“你！”李辅国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昭却不理他，再次转向御座上的李亨，朗声道：“臣以为，陛下不仅不该罚，还应该赏！”
又来？
满朝文武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安王跋扈，赏！
哥舒翰抗旨，也赏？
这位新皇和他的翰林院修撰，到底是什么路数？
“陛下当再下一道旨意，褒奖哥舒翰将军‘忠于王事，顾全大局’。命他不必东进，专心镇守河西，为朝廷稳固西部门户。如此，既全了哥舒翰将军的忠心，也解了朝廷的后顾之忧，更让天下将帅看到，陛下知人善任，明辨是非。此乃一举三得之策！”
李亨听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抚掌大赞：“好！说得好！顾修撰真乃朕之子房也！”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李辅国，笑道：“右相，你觉得，顾修撰此策如何？”
李辅国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陛下……圣明。顾修撰……所言极是。”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台上搭好了戏台，准备唱一出大戏，结果主角一登场，三言两语，就把他的戏台给拆了，还顺便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亨一锤定音。
然后，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辅国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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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哥舒翰将军不来，安王那边，就成了孤军。朕，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忧愁”。
“右相，你一向与安王交好，又是朕最倚重的肱股之臣。朕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替朕分忧了。”
李辅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朕命你，即刻以‘宣慰使’的身份，赶赴潼关大营。”李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则，替朕安抚大元帅，告诉他，朕对他是绝对信任的。二则，也要好好‘劝导’他，让他明白，朕的苦心。你一定要确保，安王和哥舒翰，不会因为此事生出嫌隙，影响平叛大计。”
“右相，这个任务，艰巨无比，非你莫属啊！”
“你，愿意替朕，走这一趟吗？”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辅国的身上。
李辅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去潼关？
去见那个被自己一手捧起来，如今已经狂妄到没边的安王李璘？
这哪里是去做宣慰使？
这分明是把他这个“养猴人”，亲自送到那只已经挣脱了锁链，手持利刃的“疯猴子”面前！
他若是不去，就是抗旨，坐实了心虚。
他若是去了……
安王若是听他的，那还好说。可如今的安王，被皇帝和顾昭这么一捧，心气已经高到了天上，他还会把自己这个当初的“盟友”放在眼里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来摘桃子，是来分功劳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宦官，也成了他称霸路上的绊脚石？
李辅国几乎可以想象，当他到了潼关，安王会用怎样一种眼神看他。
这哪里是去劝导？这是去送死！
顾昭这一招，太毒了！
他这是要把自己，扔进自己亲手点燃的火坑里！
他看着御座上，那个目光冰冷的年轻皇帝。
他看着队列中，那个神情淡然的七品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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