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这事儿不对劲。”老吴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愁容，“那些泼皮，我打听了，是城西‘铁佛寺’那帮秃驴养的打手。霓裳阁的班主，以前是给杨国忠府上唱堂会的。这两拨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同时跟咱们过不去？”
顾昭坐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们不是冲着玉茗楼来的。”他看着台上那块写着《百官图》的牌子，淡淡地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他知道，这是李辅国的手段。
朝堂上动不了他，就从他最在意的地方下手。李辅国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环环相扣的组合拳。
他这是在告诉顾昭，你就算有皇帝撑腰，你在朝堂上是阎王。可回了家，你依旧是个无权无势的戏子。你的根，我轻轻一脚，就能给你刨了。
“那……那怎么办？”老吴急道，“要不，我去报官？”
“报官？”顾昭笑了，“你去京兆府报案，说有人跟你抢生意？还是说有人嫌你的戏吵？”
老吴顿时语塞。
是啊，这些事，上不了台面。人家用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损招数，你就算告到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东家，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沈清音抱着琵琶走了过来，她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一丝忧虑。
顾昭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阿六，问道：“阿六，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阿六从后台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
“少东家，都打听清楚了。”他将地图铺在桌上，“从京城到潼关，八百里加急的官道，一共要经过十二个驿站。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叫‘蓝田驿’。所有的信使，都要在那里换马换人。”
“还有呢？”
“我还打听了，李辅国府上的一个管家，前天下午，带了两个好手，骑着快马出城了。方向，也是往东。”阿六挠了挠头，“我让城门口卖炊饼的王二麻子盯着的，准没错。”
顾昭点了点头。
他知道，李辅国派去的人，绝对不是去给安王道贺那么简单。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在诏书上做手脚，或者，是带去一份不一样的“解读”。
而他，必须赶在李辅国的人之前，把另一份“解读”，送到安王手里。
“清音，你不是一直想谱一首新曲吗？”顾昭忽然抬起头，看向沈清音。
沈清音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关头，少东家还有心思谈论曲子。
“我给你个曲名。”顾昭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就叫《猛虎下山遇豺狼》。”
“猛虎？”
“安王是猛虎。可下了山，到了京城这片林子，他就会发现，这里不止有他一只猛虎，还有更多更凶狠的豺狼。”顾-昭的目光，落在那张简陋的地图上，“这首曲子，要弹得惊心动魄，要让听的人，感觉到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阿六。”他又转向阿六，“你不是说，霓裳阁抢了咱们的生意吗？”
“是啊！”阿六气鼓鼓地说。
“你去，给他们送份礼。”顾昭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递给阿六，“就说，这是玉茗楼新排的独角戏，《一个人的百官图》，请他们品鉴品鉴。”
阿六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只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人物。
一个胖子，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
正是前几天，那个抱着银子来翰林院自首的户部尚书。
阿六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
这是在敲山震虎！
霓裳阁的后台，不就是杨国忠的余孽吗？这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顾昭这幅画送过去，就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的底细，我一清二楚。再敢闹事，下一个上《百官图》的，就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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