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史官。
李亨眼睛一亮。
修史官！
妙啊！
先帝一朝，历经天宝盛世与安史之乱，波澜壮阔，有太多需要记录、评说、盖棺定论之事。
设一个修史的职位，名正言顺。
修史官，品阶不高，却能接触到所有朝廷的机密档案，可以合法地“盘问”所有王公大臣。
以修史为名，行察人之实。
这把刀，递得又稳又狠。
“朕，明日就下旨。”李亨看着苏晚棠，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信任，“朕的江山，就拜托你们了。”
第二天，玉茗楼。
顾昭正对着那张写着《静候佳音》的告示发呆。
宫里派人送来了圣旨。
不是给玉茗楼的赏赐，而是一道匪夷所思的任命。
敕命：玉茗楼班主顾昭，才思敏捷，见识不凡，特授翰林院修撰之职，主修《天宝遗事》。即日上任，钦此。
老吴、沈清音、阿六，所有人都围着那道明黄的圣旨，一个个目瞪口呆。
“少……少东家，您这是……当官了？”老吴结结巴巴地问。
顾昭捏着那卷圣旨，只觉得又轻又重。
他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那个傻姑娘，把自己送进了宫墙，还不忘把他这个“家人”也拉进这盘棋里。
她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会成为靶子。
她更怕他这个“家”，会先一步被风雨摧垮。
所以，她为他，也为玉茗楼，求来了一道护身符。
一个翰林院七品修撰，官不大，却是天子近臣。
从今往后，谁想动玉茗楼，就得先掂量掂量这个翰林官的分量。
顾昭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暖意。
他拿起笔，走到门口，将那张《静候佳音》的告示揭了下来。
然后在背面，重新写了四个字。
《开台唱戏》。
“老吴，去，把咱们压箱底的那幅《百官图》找出来。”
“清音，把你的琵琶调到最亮的音。”
“阿六，把鼓敲响，让全京城都听见。”
顾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陛下请咱们唱戏，咱们就唱一出大的。”
“戏台，在朝堂。”
“看客，是百官。”
“这出戏，就叫《天宝遗事》！”
三日后，翰林院。
一间专门为修撰《天宝遗事》而设的官署里，顾昭迎来了他的第一位“访客”。
兵部尚书，那个被苏晚棠画了狐狸的老臣。
他奉新皇之命，前来为修史官“讲述”潼关之战前的兵力部署。
老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坐在顾昭对面，言语间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顾修撰，你也知道，当时军情紧急，杨国忠又一手遮天，我们兵部，那是有心无力啊……”
顾昭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等老尚书说得口干舌燥，他才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
“尚书大人辛苦了。”
他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只是从一旁的卷宗里，抽出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兵部的行文勘核。
“尚书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
“这是天宝十四年，兵部调拨给安禄山范阳军的军械清单。上面记录，一月之内，连发弓弩三万张，甲胄五万副。”
“按我大唐律例，边军军备，需太子与兵部双重印信方可调拨。”
“这份勘核上，只有杨国忠的批红，却没有太子手谕。”
顾昭将那张纸，轻轻放在了老尚书面前。
“下官只是修史，需核对事实。敢问尚书大人，这，是杨国忠矫诏，还是兵部……失察？”
兵部尚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那张勘合，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第一天修史，就翻出了这种陈年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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