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青萍之末。
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冰冷。路灯将两人仓皇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如同皮影戏里惶惑的角色。废料码头的血腥气和阴影似乎仍黏在衣服上，挥之不去。
都硕的脚步很快，近乎拖着姜锦在走。他额角的擦伤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嘴角的血迹被他粗暴地擦去，只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痕迹。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路口，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像一头受惊后更加警惕的孤狼。
姜锦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腿脚依旧发软，肺部因为吸入太多冷空气而刺痛。她紧紧抓着都硕的手臂，那坚实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胸口玉佩早已恢复平静，温顺地贴着皮肤，仿佛之前的狂乱悸动和滚烫只是濒死时的幻觉。
可她知道不是。那黑暗中冰冷的注视，那诡异的嗡鸣，那精神被攻击的刺痛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直到远远看见古艺斋那扇熟悉的、紧闭的卷帘门，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一种混合着短暂安全感和更深忧虑的情绪弥漫开来。
都硕没有立刻上前敲门，而是拉着姜锦闪进旁边一条更黑的窄巷阴影里，警惕地观察了许久，确认四周并无异样，才极其轻微地叩响了卷帘门。
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里面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都明轩压低的、带着颤抖的询问：“谁？”
“爸，是我，阿硕。”
卷帘门被迅速拉开一条缝隙，都明轩焦急万分的脸出现在后面，看到都硕和姜锦虽然狼狈但全须全尾地回来，他猛地松了口气，几乎虚脱，连忙将他们拉了进去，又飞快地落锁。
铺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光线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晃动如同鬼魅。文佩仪和姜怀谦都披着衣服坐在里间门口，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怎么样？没事吧？吓死我们了！”文佩仪看到都硕脸上的伤，眼泪立刻又涌了出来，上前想要查看。
“没事，妈，皮外伤。”都硕避开她的手，语气尽量平静，但那份刻意压制的紧绷感却无法完全掩饰。
姜怀谦的目光越过都硕，落在姜锦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和她身上被刮破、沾满污渍的衣服上，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波动，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与苍凉。
都明轩看着两人的模样，心知绝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但儿子不愿多说，他也不敢再细问，只是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坐下，喝口热水。”
热水下肚，冰冷的四肢才渐渐回暖，但心头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东西……没拿到？”都明轩看着都硕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都硕低低应了一声，不愿多谈细节，“碰上硬茬子，警察也来了，没得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隐藏的凶险却让都明轩和文佩仪脸色发白。
“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就没了……”文佩仪喃喃道，像是在安慰自己。
铺子里陷入一阵沉重的沉默。失败的阴影，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都硕几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站起身：“很晚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看了一眼姜锦，眼神复杂，“锦锦，你也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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