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人安眠。
第二天一整天，古艺斋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低气压中。都硕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里间，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姜锦心神不宁，擦拭柜台时差点打翻一只瓷碗。连都明轩和姜怀谦都察觉到了异样，但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终究没有多问。
夜幕如期降临，深重如墨。
子时将近，街上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偶尔野狗的吠叫和远处轮船低沉的汽笛声。都硕和姜锦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融入冰冷的夜色中。
刘昌早已在约定的偏僻角落等候，看到他们，连忙迎上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惨白：“都少爷，姜……姜小姐，这边走。”
西环废料码头远离主要的繁华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机油和某种化学废料的刺鼻气味。废弃的船壳如同巨兽的骸骨，歪斜地搁浅在滩涂上；堆积如山的破旧集装箱和工业垃圾形成一片片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脚下的地面泥泞而油腻，每走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刘昌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领着两人在迷宫般的废料堆中快速穿行，最终停在一处被半截破船和一堆生锈铁桶包围的空地前。
空地上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短打、身材精悍的年轻人，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藏在身后。另一个则是个穿着深色长衫、戴着宽檐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背对着来的方向，正低头看着脚边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旧木箱。
听到脚步声，那长衫男人缓缓转过身。
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皮肤粗糙，下颌线条紧绷，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货带来了？”都硕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废料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长衫男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都硕和姜锦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姜锦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钱呢？”
都硕从怀里取出一个准备好的布包，掂了掂，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要看货值不值。”
长衫男人对旁边的精悍年轻人示意了一下。那年轻人上前，警惕地看了都硕一眼，弯腰打开了那个旧木箱。
箱子里，果然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摞线装的古籍。纸张泛黄脆弱，墨迹暗淡，散发着一股陈年纸张和霉尘混合的气味。
都硕上前一步，借着那年轻人手里电筒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
最上面几本是普通的账册格式，记录着一些物品出入库的流水，字迹工整却略显呆板。但当他小心地翻开下面几本时，心头猛地一凛！
下面的书册，纸张明显不同，更厚实些，墨迹也更深，记录的并非简单的物品清单，而是一些更加隐晦的内容——代号、暗语、特殊符号，间或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人名、地名和极其简略的事件记载。日期则多集中在王朝末年的动荡时期。
他甚至在一页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与前朝内务府规制相似的朱印痕迹！
这些……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账本！
它们更像是某种秘密的档案记录，或者说是……见不得光的流水备忘录！
长衫男人一直冷冷地观察着都硕的反应，此刻才沙哑地开口：“怎么样？值这个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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