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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外头落着簌簌的清雪,薛星眠很快也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苏屹耿偶尔侧过俊脸,看向她写的文字。

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写得颇有几分他的神韵。

以前,她不会像今日这样安静,在他身边时,总会各种逗趣,说出些讨喜的话来勾起他的兴趣。

但,此刻的薛星眠安静得有些过分,甚至有些淡漠的疏离。

他又看向小姑娘沉烟静玉般的侧脸,渐渐出了神。

薛星眠抄得很认真,努力降低身边人的存在感。

但男人气场太强,他与她之间只隔了一个蒲团。

男人身上独有的沉水香气息一点一点萦绕在鼻尖,让她开始心神不宁。

她从前太爱他,熟悉他的一切。

闻到那股香气,便忍不住想起他与她在春药作用下的那回……

男人遒劲的胸膛,压着她柔软的身体,两人克己复礼长大,从未像那般紧贴,他也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难以自持地侵入她的身子,霸占她的一切,在她身上起起伏伏,仿佛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其实,成亲之后,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夫妻之事。

苏屹耿没有表面上这般清瘦,长袍底下的身子,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肌肉绵滑而矫健,尤其用力时,浑身上下的线条都绷紧成好看的曲线,充满着男人的力量感。

薛星眠手中的笔尖微顿。

脸色莫名涨得通红。

在佛祖面前,她怎么可以想那种事。

实在太无礼!

但很快,怀祎郡主清脆的嗓音,便打破了二人间诡异的沉寂。

“世子哥哥——”

谢凝棠打起帘子走进来,见苏屹耿与薛星眠二人安安静静坐在长案旁,又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你们抄多少了,要不要我来帮帮忙?”

苏屹耿一向冷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不必。”

谢凝棠笑道,“世子哥哥,我看看你写的字,真好看呐,难怪昨儿阿眠妹妹不让你饮酒。”

薛星眠早在谢凝棠进来时,便悄悄往旁边又移了一点儿位子。

她安静地当起自己的透明人,不再像上辈子那样,与谢凝棠为敌,处处与她作对。

谢凝棠果然插进她与苏屹耿中间,跪坐在蒲团上,曼妙的身子往苏屹耿身侧靠过去。

“世子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写字?”

“你出身世家,读书习字是基本功,何须我教?”

“可我想学你这样锋利的字体,很大气。”

苏屹耿顿了顿,道,“拿笔来。”

谢凝棠欢欢喜喜去拿了另一套笔墨纸砚。

薛星眠乖巧地垂着长睫,写完最后两个字,站起身来,“不打扰阿兄和郡主抄经,我先回去了。”

苏屹耿沉默着抬起冷眼。

身侧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绣鞋。

单薄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在佛堂门口。

“世子哥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屹耿收回视线,“写字要专心。”

谢凝棠笑得开心,“有世子哥哥教我,我肯定好好学。”

……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隐约能听见苏屹耿对谢凝棠的宠溺。

走到廊檐下,望着门外浩荡的冷雪,薛星眠胸间那口浊气才疏散开去。

哪怕是再活一世,看见苏屹耿与谢凝棠这般亲昵,她还是忍不住五脏六腑揪成一团。

那些被他冷落忽略的过往,仿佛一把把冷剑,狠狠穿过她的心脏,痛得她鲜血淋漓。

她浑身上下燃着一把火,非要足够的寒冷,才能叫她冷静下来。

碧云抱着新换的汤婆子小跑过来,见自家姑娘站在雪地里发呆,心疼坏了,忙将狐裘披到她肩上,“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淋雪,昨儿落了水身子还没好全呢。”

薛星眠清醒了许多,拢着狐裘笑,“我没事,就是想冷静冷静。”

碧云咬唇,替她拂去发髻上的雪粒,“姑娘再想冷静,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薛星眠眼底恍惚一闪而过,含笑点头,“你说得对,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戴好兜帽,回头看了一眼那幽深的佛堂。

片刻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抄完经书,时间还早。

薛星眠带着碧云听话的往秋水苑走去。

没想到,才出万寿堂的门,苏蛮和她的丫头小铃铛还在盖着厚厚雪堆的老梅树下等她。

风雪里,薛星眠奇怪的抬起眼睛,“三姐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厚厚的兜帽中露出苏蛮那张憨态可掬的小脸,“阿眠妹妹,你可算是出来了。”

她笑吟吟的对上薛星眠询问的眼神,将两个丫鬟丢在身后,挽住她的胳膊,亲亲热热道,“二房的人在,我等妹妹一起去母亲院子里。”

薛星眠若有所思,“二房苏嫣蓉?”

苏蛮瘪瘪嘴,“除了她还有谁?”

薛星眠这会儿想起来了。

江氏生辰宴,她与苏屹耿有了肌肤之亲。

江氏忙着周旋她与苏屹耿的婚事,忽略了二房。

等她反应过来时,二房的苏嫣蓉已经同人私定了终身。

侯府接连出了两桩上不得台面的婚事,江氏难辞其咎,被谢老夫人罚跪了一个月祠堂。

一个月后,江氏生病,病重逐渐不治,不到半年,便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她与苏屹耿的婚期定在后年的春三月。

新婚当晚,江氏便撒手人寰。

那日夜里,她与苏屹耿还未能洞房花烛,整个侯府便红绸换白绸。

以前总有人说她是克星,克死父母兄弟,江氏总会替她回怼几句。

后来,苏屹耿也沉着脸骂她克星。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每次心如刀割,满脸是泪。

可江氏一死,世上再也没人能护着她替她说话了。

薛星眠不敢再想,脚下快了几步。

幸好她回来的是时候,此刻什么都来得及。

“阿眠,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小心雪滑——”

“三姐姐,我们快些去找母亲。”

她要再快些才是。

到了秋水苑,苏蛮上气不接下气。

薛星眠发着高烧,身子沉重,樱桃小口急促的呼出一团团白雾。

透过抱厦外的轩窗,她看见二房柳氏的丫鬟婆子都守在外间,心里顿时一松。

等稍微恢复些,她才与苏蛮一块儿进到秋水苑的主屋。

屋子里燃着炭火,很是暖和,江氏正与柳氏说着话,苏嫣蓉端庄地坐在柳氏身边的绣墩上,一双清凌的眸子时不时看向窗外。

“娘——”

苏蛮率先进去,给江氏请了个安。

她不太喜欢二房的人,请了安便往自家母亲身边一坐,也没跟苏嫣蓉搭话。

薛星眠跟在苏蛮身后,江氏看见了她,笑着招手,“眠眠来得正好,我与你二婶婶正选你认亲宴的黄道吉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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