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融在梅香里，柔和却清晰。
“告诉母后，你是想再留一会儿看看梅花，还是想现在就回宫？”
她没有替他拿主意，而是将那选择的权柄，郑重地放回他小小的掌中。
萧予润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时笙大氅边缘柔软的风毛，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他抬起眼，怯生生地望了望周围在夜色和灯影下显得影影绰绰、却别有一番风骨的梅枝。
他犹豫了片刻，又感受了一下母后温暖可靠的怀抱，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却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儿臣…还想再待一会儿。”
说完，他屏住呼吸，紧张地望向时笙，等待着那熟悉的以“为你好”为名的驳回——
这实在是他经历过太多回的结局。
然而，时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不耐或不悦：“好。”
一个字，轻却笃定，稳稳地接住了他的选择，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萧予润的小脸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喜点亮，眼眸睁得圆圆的，仿佛承不住这轻易得来的恩典。
看着他眼中骤起的光彩，时笙心念微动，又抛出了第二个选择：
“那…需要母后在这里陪着你吗？”
这句话，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萧予瑞眼底所有的光彩。
那双眼睛骤然亮得惊人，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真、真的可以吗？母后…您愿意陪着儿臣？”
以往的母后，总是很忙的。
忙着对窗垂泪，忙着对月伤怀，忙着派人去打探父皇的行踪，忙着精心打扮去紫宸殿或父皇必经之路上“偶遇”……
她的目光与心思，永远绕着父皇旋转，能落在他身上的，稀薄得可怜。
像这样平静地、只是陪着他待一会儿的时光，屈指可数，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
他甚至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知道大概率会被敷衍或拒绝。
时笙压下心头翻涌的晦暗情绪，迎上儿子那双盛满渴望与怯懦的眼，伸手拂去他肩头一片落梅。
动作不算轻柔，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如果，”她看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这是瑞儿你想要的，母后…可以考虑。”
她仍未直接给予，而是再次强调了他“想要”本身的分量。
“想！儿臣想！”萧予瑞立刻大声回答，生怕晚上一秒，这个机会就溜走了。
他甚至主动伸出小手，试探性地轻轻抓住了时笙的手指。
时笙微微一怔，指尖那柔软而微凉的触感传来，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被需要”的暖流悄然划过心间。
她反手，将那只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好。”她直起身，牵着他，缓步走向那片暗香浮动的梅林深处，“那母后便陪你一会儿。”
夜色下的梅林别有一番韵味。
虬枝盘错，疏影横斜，清冷的月光和昏暗的宫灯交织，为那些凌寒绽放的花朵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幽香愈发清冽袭人。
萧予瑞紧紧牵着母亲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欣悦在他小小的心腔里鼓胀。
他一会儿指指这棵开得繁盛的梅树，一会儿又好奇地看看那枝造型奇特的老桩，稚嫩的脸庞上漾着毫无负担的轻快笑容。
时笙任由他牵引着，目光偶尔掠过枝头寒梅，但更多的，是落在身边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走了一段，她忽然开口，声线平静地融进微凉的夜风里：“瑞儿，今日母后同你说的话，你要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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