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异常精美的礼盒。盒体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纹理细腻，触手温润，边缘镶嵌着打磨光亮的银边。盒内，层层叠叠的丝绒软垫中央，静静躺着那套价值不菲的“凤栖梧桐”织金马面裙与配套的“凤栖云冠”点翠发簪。
车轮碾过京城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谢公子怀里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礼盒，生怕盒子里的东西受到损坏。马车刚在巍峨的宫门前停稳，他便掀帘跃下，动作利落地翻上侍卫牵来的骏马。
“东西和人，都送回府去。”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随从，“告诉老爷夫人，我先去给姐姐请安。”话音未落，马鞭已凌空抽响，骏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载着他直奔深宫禁苑，只留下一缕轻尘。
谢府正厅，烛火通明。谢尚书背着手在厅中踱步，脸色黑得沉得能拧出水来。脚步声杂沓，府中下人正鱼贯将行李搬进院子。
“人呢？”谢尚书猛地停步，瞪着管家。
管家额角冒汗，垂手回道：“回老爷，公子……公子命人将行李送回，他自己……策马往宫里去了，说是……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混账！”谢尚书一掌拍在紫檀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刚刚回京，他竟敢不先回来请安？！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一旁的谢夫人连忙上前，温言软语地抚着丈夫的背：“老爷消消气。孩子们姐弟情深，你又不是不知。自小他阿姐就疼他，心急去看望也是常情。再说，娘娘在宫里，他不先去请安，反倒先回家，传到宫里也不像话呀。”她抬眼望向门外沉沉夜色，眉宇间也掠过些许失落，随即又被惯有的温柔笑意掩盖。
“阿姐！”
刚迈进贵妃所居的紫宸宫偏殿门槛，谢公子清朗的声音便扬了起来。一身宫装的谢贵妃正对镜理妆，闻声惊喜回头，眼中瞬间漾满笑意，亲自迎了出来。
“景行！”她嗔怪地拉住弟弟的手，上下打量，“黑了，也瘦了。回京头一桩事不先回家拜见父母，倒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小心父亲待会儿揭了你的皮！”
谢公子嘿嘿一笑，将怀中的紫檀木盒小心地放在酸枝木圆桌上，顺势接过姐姐递来的青玉茶盏，却只沾了沾唇便放下。
“父亲那边有母亲周全，阿姐放心。”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盒面，“阿姐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宝贝！保管皇太后八十寿诞那日，您穿上它，定能艳压群芳，把那些庸脂俗粉全比下去！”他献宝似地“咔哒”一声掀开盒盖。
室内烛火通明，丝绒软垫上静静躺着的玄黑马面裙与点翠发冠，瞬间攫取了所有的光华。
方才还笑语晏晏的谢贵妃，猛地吸了一口气，指尖悬停在半空，竟忘了动作。她见过的珍品何止万千，贡缎如云，金玉满堂，却从未见过这样摄人心魄的衣袍。
那玄黑缎子深沉如夜，却在烛火下流转着内敛的墨色光晕，绝非宫中匠作能染出的色泽。更令人屏息的是那前后对称的马面上，通体以金线织就的凤凰栖桐图。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凤凰尾羽的金线，冰凉柔韧的触感直抵心尖。“这……这金线……”她声音都变了调，抬头看向弟弟，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景行，这纹样……这金工……宫里的尚服局倾尽全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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