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这个当大伯的，就倚老卖老一回。在场的几位长辈，也都留下来做个见证，等这顿……满月酒吃完，咱们就关起门来，把这家，给他们分了！掰扯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省得以后再生事端。”
“分家”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劈在章老太头上，她猛地停止了干嚎，吊梢眼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尘土飞扬：
“老天爷啊，我不活了，没法活了！儿子不孝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帮着外人欺负我这个孤老婆子啊！家门不幸，娶了个搅家精回来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翻来覆去就是“不孝”、“家门不幸”、“搅家精”这几句，试图用撒泼打滚博取同情。
然而，她这套在章家横行多年的撒泼功夫，此刻却失效了。
账本铁证如山，林家又人多势众，亲戚邻居们看她的眼神，只剩下鄙夷和厌烦。
一个平日里就看不惯章老太刻薄做派，坐在邻桌吃饭的老邻居，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对着地上撒泼的章老太，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浓浓的讽刺：
“军华还不孝顺？老嫂子，你这话可亏心不亏心？账本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儿子赚的那点血汗钱，三分之二都进了你和你大儿媳的口袋，养着你们这一大家子，他自己小家都顾不上，让媳妇倒贴钱养全家！
叶子这媳妇还不够仁义？她一个人的工资，供着你们章家上下吃喝拉撒，再看看某些人……”
老邻居说着，目光扫向躲在人群后面，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王红梅，
“好处占尽，钱一分不少拿，活儿一点不多干，出了事就躲后面装可怜，跟那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这才是家门不幸吧？”
这话精准地刺破了王红梅最后的伪装。
她脸上那点楚楚可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被当众揭穿的难堪和怨毒，她死死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那本引发风暴的深蓝色厚油纸账本，此刻已经像烫手山芋一样在几桌亲戚间快速传阅完毕。
最后，林大山一把从传阅者手中夺回账本，看都没看，直接揣进了自己贴身的棉袄内兜里，还用粗糙的大手在外面按了按，仿佛在确认它的安全。
他冷着脸，声音洪亮：“这账本，我先保管着，一会儿分家，这就是凭证，谁也甭想赖账！”
章老太看着账本被林大山“没收”，更是急得抓心挠肝，哭嚎得更响了，但声音里明显多了心虚和绝望。
她知道，她精心算计，吸血小儿子一家的遮羞布，被林叶子当众彻底撕碎了。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铁证面前，她再撒泼打滚，也改变不了分家的大势了。
满月宴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饭菜如同嚼蜡。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沉默中，众人草草结束了这顿“喜宴”。
帮忙的妇女们开始收拾碗筷，孩子们被大人赶开。几位被章大伯点名留下的长辈，主要是章家和林家两边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林大山、李春桃、章老太、王红梅、章军华、林叶子，被请进了相对安静的东屋。
小小的东屋顿时显得拥挤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火药味。
章老太被王红梅扶着，坐在炕沿上，依旧抽抽噎噎，但气势明显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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