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桃气得脸都白了：“亲家母，你这话说的！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就不是你老章家的血脉了？当年宝宇是在家摆了两桌，可那时候什么光景？现在孩子满月去饭店的多了去了，怎么到你这儿就……”
“不行！没钱！办不起！”章老太梗着脖子，斩钉截铁，“要去饭店你自己掏钱，我老婆子一个子儿没有！”
眼看又要吵起来，一直沉默的林叶子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妈，”她看向李春桃，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饭店就不去了。现在数九寒天的，外面冷得厉害，抱着两个孩子跑来跑去，万一冻着了更麻烦。就在家里办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稍霁的章老太，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体谅”：
“我看就在咱家院子里，再借点邻居门口的空地，搭个棚子挡挡风，摆上几桌。把该请的亲戚都请来，大家伙儿吃顿热乎饭，热闹热闹就行。这样既省钱，又方便，您看呢？”
章老太一听不用去饭店花钱，还能在自家地盘上操办，面子上也过得去，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面子，立刻顺坡下驴，脸色也缓和了些：“这还像句人话。就在家办。在家办挺好，热闹，也花不了几个钱！”
李春桃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她总觉得委屈了孩子，但看林叶子神色平静，似乎真的不在意，又想到外面天寒地冻，确实担心孩子，只好叹了口气：
“行吧……就在家办。不过该请的人一个不能少，该买的菜肉也不能太寒酸！”
“知道了知道了！”章老太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还能亏待了……亲戚不成？”她把“亲戚”二字咬得很重，显然没把两个满月的主角算在内。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叶子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女儿柔嫩的小脸，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在家办？
正合她意。
这满月宴的戏台，就搭在章家老宅。她要让所有来吃酒的亲戚朋友，都好好看看，这章家到底是个什么“好”门风。
她要借着这“热闹”，把这潭死水彻底搅浑，章老太，章军华，王红梅……你们准备好了吗？
腊月的寒风在油布棚子外呼啸，棚内却因挤满了人而显得热气腾腾。
章家老宅的院子连同门口一小块空地，被临时搭起的棚子覆盖，勉强遮挡着刺骨的冷意。
八张借来的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桌面铺着喜庆但有些褪色的红塑料布，上面摆满了符合80年代宴席标准的硬菜：
油亮喷香的红烧肉、整条炸得金黄的鲤鱼、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颤巍巍的梅菜扣肉、还有一盆盆白面馒头。
散装白酒的辛辣气味，混杂着劣质香烟的烟雾，弥漫在嘈杂的交谈声和劝酒声中。
章老太今天穿了一件压箱底的深紫色新罩衫，脸上堆着笑容，穿梭在席间，接受着“双胞胎奶奶”的恭维，虽然她心里对这两个孙女并不怎么看重。
王红梅也打扮得干净利落，带着两个儿子坐在主桌附近，扮演着贤惠长媳的角色，时不时给两个孩子夹菜。
章军华则显得有些局促，陪着老丈人林大山和几个男客喝酒。
林叶子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儿，另一个由李春桃抱着，坐在主桌相对安静的一角。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得体的微笑，接受着亲戚们对孩子的夸赞和祝福，眼神却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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