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我闺女琼华在平阳县那房子，啧啧，那叫一个气派。独门独院的小二楼。雪白雪白的墙，亮堂堂的大玻璃窗，地上铺的都是光溜溜的水磨石，比咱们县政府的招待所看着还排场！”
她放下手里不算小的包袱，里面估计是女儿塞的回礼，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她才是那房子的主人：
“我那女婿，哎哟，真是能干。在县里机械厂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顶咱们这边工人俩月！家里新买的电视机，金星牌的，十四吋大彩电。那画面，真真儿的。看戏跟真人站跟前儿似的。
琼华这次又给我生了个大胖外孙，儿女双全！我那亲家公亲家母，哎哟，对琼华那叫一个好。顿顿鸡汤鱼汤伺候着，啥活儿都不让她沾手。那孩子养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她一路走，一路说，恨不得让全胡同的人都听见：
“李嫂子，你说是不是？我就说我家琼华有福气吧？嫁得好！婆家知书达理，懂得疼人。不像有些人……”
她故意把尾音拖长，吊梢眼斜斜瞟向西屋紧闭的门，“…生俩丫头片子还当祖宗供着，啧啧，真是没福气又没眼力见儿！”
邻居们有的陪着笑脸附和两句“琼华是出息了”、“章老太好福气”，有的则撇撇嘴，转身回了屋。
章老太也不在意，自顾自沉浸在“女儿嫁入豪门”的优越感里，声音洪亮，仿佛要把在李春桃那里受的气，全在这炫耀里找补回来。
西屋里，林叶子正抱着刚吃完奶的小女儿轻轻拍嗝，将章老太那番炫耀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上辈子，这个大姑子章琼华仗着婆家条件好，每次回娘家都跟个钦差大臣似的，没少伙同章老太给她气受。
不是挑剔她家务做得不好，就是明里暗里讽刺她只生了女儿，是章家的“罪人”。
章老太更是把女儿婆家的“富贵”挂在嘴边，时刻提醒林叶子她们娘仨是“吃白饭的”。
不过……乐极生悲？
林叶子心中无声地冷笑。章琼华婆家后来的“热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吹得越高，将来摔得就越惨。
她一点也不着急，就等着看她们自己作死。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日子在章老太的聒噪和林叶子的静养中飞快流逝。转眼间，两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就要满月了。
这天，李春桃照例过来，看着炕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外孙女，越看越喜欢。
她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对正在纳鞋底的章老太提议道：
“亲家母，俩孩子眼瞅着就满月了。这可是咱老章家头一对双胞胎孙女，是大喜事！我看啊，咱们得好好操办操办。找个像样点的饭店，摆上几桌，把亲戚朋友都请来热闹热闹，也给孩子添添福气。”
章老太一听“饭店”、“摆几桌”，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手里的鞋底“啪”地往炕桌上一拍，脸瞬间拉得老长，嗓门也尖利起来：
“饭店，摆几桌？哎哟喂我的亲家母哟，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她拍着大腿，开始哭天抢地地嚎起来，“你看看咱家这光景，上有老下有小，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军华那点工资，掰成八瓣儿也不够花啊？还去饭店？那得多少钱！
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生俩丫头片子，值当这么大操大办吗？当年红梅生宝宇那会儿，不也就是在家门口摆了两桌？也没见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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