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四瞅着桌上白花花的大洋，眼睛都直了，那眼神就像饿极了的狼盯着肉似的，满是馋劲儿。
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往地上磕了两个响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宁叔！您就是俺的救命恩人啊！俺给您磕头了！”
宁学祥慢悠悠地把银元放回桌上，脸上那点笑淡了淡，才开口说：“不过话说回来，俺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白给你。”
他顿了顿，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封四：“你看这样中不中？你把家里剩下的那四亩地‘押’俺这儿，这十五块大洋就算我借你的。一年后你凑够二十块来赎，地还归你。”
封四正急着用钱，想都没想就点头：“中！中！咋都中！”
宁学祥却按住他的肩膀，接着说：“要是一年后你赎不了……”他故意停了停，看着封四慌神的样子，才慢悠悠补充，“那地就归俺了，算俺帮你照看着。
也不能让你亏着，往后每年我给你家两石粮，够你媳妇孩子糊嘴了。”
封四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先把赌坊的债还了，哪顾得上细想一年还二十块有多难，忙不迭地应着：“成！就这么说定了！”
转年秋收完，封四想着宁学祥说的每年给两石粮，心里美滋滋的，揣着空布袋就往宁家跑。
他以为能领到干干净净的谷子，能让媳妇孩子饱饱吃几顿。
到了宁家，宁学祥没露面，让管家领着他去仓库。
管家从仓库最角落拖出个破麻袋，往地上一倒，哗啦滚出来的全是混着土坷垃的麸皮，还有不少发霉的碎屑。
封四瞅着那堆东西，脸“唰”地就白了。
“这……这就是你家给的粮？”封四指着麸皮，手都在抖。
管家撇撇嘴：“东家说了，当初说好给两石粮，没说给啥粮。
这麸皮咋了？喂猪都够了，人咋不能吃？”
封四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是被宁学祥坑了！
他气得抓起地上的土块就往墙上砸，“砰砰”直响，手砸得淌血也不觉得疼，红着眼睛大骂：“宁学祥，你个黑心肝的！你不是人！你骗俺的地！”
从这天起，封四见了村里人就拉着说宁学祥咋骗他的地，咋用麸皮糊弄他，唾沫星子喷得老远，眼里全是恨。
这仇算是结死了。
这不今年宁学祥又来逼债来了。
当然了，宁学祥压根不想要封四欠自己的十五块银元，反而是想让封四把‘押’在自己手上的四亩地过户给自己。
“封四，别躲了，眼瞅着过年了，你还能躲到啥时候？”
宁学祥坐在封四门口，大声的冲屋里嚷嚷。
屋里，封四死死捂住媳妇的嘴，又把孩子搂在怀里按在炕角，一家人缩在黑影里大气都不敢出。
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宁学祥的声音像冰锥子似的往屋里钻，封四媳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孩子吓得直往他怀里钻，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宁学祥见屋里没动静，索性往门槛上一坐，捡起地上根枯树枝把玩着，忽然凑近门缝，慢悠悠地唱起了小调：“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俺要进来。”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古怪，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不开不开俺不开，娘没回来，谁来也不开。”唱到这儿，他“嗤”地笑了一声，故意拖长了调子，“可你娘早饿死啦，谁还管你开不开？地契过户，债就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家娃就不想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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