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紧赶慢赶，到达县城时已近晌午。
县城的国营饭店“红旗饭店”位于主街最显眼的位置，红砖灰瓦，门口挂着醒目的招牌，进出的食客大多穿着体面。
夏溪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进去。
正是饭点，大堂里人声鼎沸，桌子坐满了人，服务员穿着白围裙，端着盘子穿梭其间，脸上带着公家人特有的不耐烦。
夏溪直接走向柜台后面一个正在拨算盘的中年男人，看架势像是个管事的。
“同志，您好。”夏溪礼貌地开口，递上介绍信，
“我们是靠山屯大队的社员，这是我们大队开的介绍信。我们生产队响应号召，发展副业，培育出了一种品质非常好的绿豆芽，想看看咱们国营饭店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那男人眼皮都没抬，手指依旧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鼻腔里哼了一声：“绿豆芽？我们这有固定供货单位，县蔬菜公司的。品质稳定，价格合理。不需要外面的。”
夏溪不气馁，打开手里的小布包，露出里面水灵剔透、根根如玉的豆芽：“同志，您先看看我们的货？这是我们用山泉水特殊培育的，口感和品相绝对不一样，您尝尝？”
那布包一打开，一股极其清新纯净的豆香瞬间逸散出来，旁边几桌离得近的食客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管事的男人终于停下了拨算盘的手，瞥了一眼夏溪手里的豆芽。
那晶莹剔透的卖相确实让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看着还行，但谁知道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带着怀疑，
“再说了，就算东西好，我们也不能随便收。采购有制度，得走流程，得看关系！你们乡下人不懂规矩，以为拿点东西就能来卖？想得太简单了！赶紧拿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同志，我们这豆子都是山里种的，水也是山泉水，绝对没加任何东西！”夏溪急忙解释，“您看这介绍信……”
“介绍信？”男人嗤笑一声，随手把介绍信丢在柜台上，“这玩意儿也就证明你们不是盲流。想往国营饭店供货？你们大队书记亲自来都不好使！”
男人压低声音，不屑的说道，“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我不妨实话实说，知道我们采购科王科长的小舅子是谁吗？县蔬菜公司的副经理！我们的菜，都是他小舅子供的！懂不懂？这叫关系！没这层关系，东西再好也白搭！走走走，别在这杵着了！”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夏溪头上。
她没想到，国营饭店的门槛这么高，连看货、尝鲜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把“关系户”三个字甩在了脸上。
这顶级豆芽，在对方眼里，连被正眼看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不再多言，收起介绍信和豆芽，转身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旁边一张靠窗的桌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和惊恐的呼喊！
“咳咳咳……呃！呃呃……” 只见一个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者，痛苦地捂住脖子，脸迅速涨成猪肝色，眼睛圆瞪，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他身体剧烈地扭动，双手胡乱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桌上的碗碟被碰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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