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洲停下动作，眉头微蹙：“你一个人去？用不用我陪你……”
“放心吧！”夏溪故作轻松地拍拍胸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不方便出村子，安心在家等我消息。盆里我放了一些豆芽，你中午炒炒跟爹一起吃。”
陆棠洲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作为下放分子，他确实不能随意离开村子范围，只能去指定的地方劳动。
他点点头，低声叮嘱：“万事小心。”
“知道啦！”夏溪挥挥手，揣着介绍信独自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夏溪的身影消失在村口小路的尽头，陆棠洲收回目光，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他转身回到灶房，目光落在那个大木盆上。
盆里是夏溪临走前留下的豆芽。
那豆芽根根饱满，晶莹剔透，水灵灵地挤在一起，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比他见过的任何蔬菜都要鲜嫩诱人。夏溪说中午炒了和爹一起吃……
陆棠洲看着这些豆芽，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母亲苏玉珠愁苦的脸，弟弟陆棠川瘦削的身板，还有妹妹陆曼薇带着怨气的眼神。
家里缺粮少菜好些天了，那天给的彩礼钱，母亲说要买药买棉衣，能剩下多少买粮食？他们今天上工，怕是连野菜都难挖到多少。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夏溪说这些豆芽留给他和爹吃，那他的那份，应该可以自己支配吧？他小心地分出大约一半的豆芽包好。
剩下的一半，足够爹中午吃了。这分出来的，就当作是他用自己的“份额”贴补给家人吧。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豆芽包，陆棠洲走向了村外那片属于“改造分子”的荒地。远远地，他就看到家人在烈日下佝偻着身子拔草的身影。
走近了，他目光扫过家人，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妹妹陆曼薇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褂子，在这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堆里，显得格外扎眼。
而弟弟陆棠川和母亲苏玉珠，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
“妈，棠川，曼薇。”陆棠洲压下心绪，走上前。
“哥！”陆棠川抬起头，脸上带着汗水和泥土的痕迹，
看到陆棠洲，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苏玉珠也直起腰，脸上带着疲惫和忧虑：“棠洲，身体怎么样了？”
陆曼薇只是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草，似乎对他来不来并不在意。
“没事了！”陆棠洲看四下没人，把手里的小布包递了过去：“妈，这是一点吃的。夏溪发的豆芽，你们分着吃点，垫垫肚子。”
“豆芽？”苏玉珠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来。布包一打开，那股子清甜水灵的豆香瞬间飘散开来，
“哇！好香的豆芽！”陆棠川忍不住凑近，眼睛都直了。
陆曼薇也被这香气吸引，终于正眼看了过来。
她看到那白生生、水灵灵的豆芽，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和渴望，但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别扭情绪取代。她撇撇嘴：“豆芽有什么稀罕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比嘴快。还没等苏玉珠把布包递给陆棠川，陆曼薇就一把将布包夺了过去。
她也不客气，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拈起最长最饱满的一根豆芽，看都没看旁边的弟弟，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咔嚓！”清脆的声响从她嘴里传出。
陆曼薇咀嚼的动作顿住了。那难以言喻的清甜爽脆，带着纯净的豆香，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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