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露出更加苦恼和羞愧的神情，低声道：“回娘娘…那些陈年旧账实在是…账目混乱，笔迹难辨…奴婢日夜核对，也只理出些皮毛…尽是些数字不符、记录缺失的琐碎问题，实在…实在难窥全貌，有负殿下和娘娘的期望…”
她再次呈上那套“努力却无能”的说辞，并故意将“殿下和娘娘”并列，暗示自己牢记是皇后的人。
“哦？尽是琐碎问题？”皇后似乎并不意外，语气依旧平淡，“那本宫问你，洪武三十一年，涉及宫内采买‘赤珊瑚珠’三颗，记档‘雀卵’的那笔账目，你可查清了？最终流向何处？经手人是谁？”
皇后竟然直接点出了“雀卵”和“赤珊瑚珠”！而且精准到了年份和数量！这分明是在告诉她：你别想糊弄，我知道核心在哪里！
佳宜吓得浑身一颤，这次不是伪装，是真的恐惧！皇后对“雀卵”的了解，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她伏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恕罪！那…那笔账奴婢确实看到了…但…但记录极其模糊，只写了‘赐出’，并未写明赐予何人…经手太监的签名也…也难以辨认…奴婢…奴婢真的查不到…”
这是大实话，那本札记和真遗书上关于最终流向也是语焉不详。
皇后沉默了片刻，殿内只剩下佳宜压抑的抽泣声和佛珠碰撞的细微声响。
“查不到…”皇后轻轻重复了一句，语气莫测，“是真查不到，还是…有人不让你查到？或者，你查到了，却不敢说？”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极浓！几乎是在明示佳宜受到了皇太孙的威胁或指示！
佳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无论她怎么回答，都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佳宜把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有限度的“坦白”！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颤声道：“娘娘…娘娘明察！奴婢…奴婢不敢隐瞒！奴婢…奴婢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先是否认，随即话锋一转，仿佛崩溃般泣道：“奴婢只是…只是前几日…在整理旧档时，无意中…无意中发现了这个…”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衣袋里，她早已准备好的，掏出了那张之前用来应付张萍的、写满了各种“存疑”和“核对不清”标记的纸张，高高举起，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奴婢愚笨，看不懂这些…只觉得处处蹊跷，心中害怕…又不敢与人说…只好自己胡乱标记…求娘娘…求娘娘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告诉奴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奴婢真的好怕…”她哭得撕心裂肺，将一个意外发现秘密、又惊又怕、不知所措的小宫女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也叫以退为进！
她交出了“发现”，证明了自己确实在“努力办事”且“有所收获”，但这些“收获”只是一堆模糊不清的疑问，将皮球巧妙地踢回给了皇后——您既然知道，那您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同时，她绝口不提皇太孙的任何指令，也完全隐瞒了自己已获得真凭实据和执行任务的事实，将所有行为动机归结于“害怕”和“求助”。
高公公上前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眉头微蹙，递给了皇后。
皇后看着纸上那些幼稚的“存疑”标记和佳宜涕泪交加、恐惧到几乎崩溃的样子，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疑虑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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