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陈司籍报到。陈司籍看到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警惕，最终化为公事公办的淡然：“既回来了，便安心当差。丙字库事务繁杂，如今你既为掌籍，应档案整理、查阅登记、防虫防潮皆需用心，若有疏漏，唯你是问。”
“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佳宜垂首应道，态度恭顺无比。
陈司籍点点头，不再多言，只将一串象征着掌籍权力的钥匙交给佳宜。
握着那串冰冷沉重的钥匙，佳宜知道，她在这深宫中的又一场战役，正式打响了。
重回丙字库的第一天，佳宜并未急于去翻找那些要命的旧账。她先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仔仔细细地将整个库房彻底巡视了一遍，从最外间到最里侧的暗架，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需要重新熟悉这里，确认她离开这段时间是否有变化，更重要的是——寻找可能存在的、新的监视眼线。
果然，在检查一个靠近里间、视线极佳的档案架顶端时，她的指尖触摸到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积尘的光滑痕迹，像是有人经常触碰。而在另一排书架形成的视觉死角的地面上，她发现了一小点不同于寻常灰尘的、近乎透明的蜡渍。
皇后的人，甚至可能还有别的人，从未停止过对这里的监视。
佳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依旧那副认真又略带笨拙的样子，开始着手“整理”。她优先处理那些最无关紧要的、年代最近的档案，大声地清点、费力地搬动、时不时因为“不小心”弄掉几本——完美演绎着一个新上任、努力想做好却能力有限的掌籍女史。
她刻意避开洪武至永乐初年的核心区域，至少明面上如此。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监视者似乎对她这种“毫无威胁”的表现感到满意。
佳宜知道，初步的麻痹目的达到了。她开始利用夜晚值宿的机会，进行更隐秘的行动。
地砖下的真东西她不敢动，那是保命的最后底牌。她的目标，是皇太孙划定的范围——洪武二十五年至永乐元年。但她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找，而是有了更明确的方向：相关人员。
根据之前的发现和老女官札记的提示，“雀卵”的运行必然有一个网络。她开始暗中调阅那段时期所有可能与宫内物资流转相关的官员、太监、女官的档案记录——尤其是那些之后莫名消失、调离或“病故”的经手人。
她将名字、职位、调动时间、关系网络默默记在心中，尝试在脑中勾勒出那张可能存在的、隐秘的脉络图。这是一个极其耗时且需要高度专注的任务，但她乐在其中。知识，尤其是关于敌人和秘密的知识，就是力量。
这天下午，佳宜正在核对一批无关紧要的入库清单，库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是陈司籍，也不是日常送东西的小太监。
佳宜立刻警觉起来，恢复那副低头认真书写的样子。
来人停在库房门口，轻轻叩了叩开着的门板。
佳宜抬起头，看到来人，心中微微一怔——是张萍。
张萍穿着一身比普通宫女略好的衣裳，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坤宁宫人的矜持笑容：“苏掌籍，忙着呢？”
“张姐姐？”佳宜连忙站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讨好，“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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