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宜按照皇后的要求，定期通过张萍汇报一些无关痛痒的观察：某某秀女似乎有些娇气，某某秀女与谁走得近些…关于于欣瑶，她只客观描述其安静守礼，并未添加任何主观猜测。
另一方面，她每隔两三日，便会抽空回一趟尚仪局，按皇太孙要求完成整理旧档的工作。
她总是抱着一摞抄写工整的账册去到陈司籍那里，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求表扬”的怯生生表情，说着诸如“又核对了某某年份的入库记录，发现几处数字似乎对不上，但也许是奴婢看错了”、“某某公公的笔迹变化好大，抄得奴婢眼花”之类毫无营养的“发现”。
陈司籍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淡淡点评一句“知道了”、“继续核对”，便让她离开。佳宜能感觉到，陈司籍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怜悯，有警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佳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必须让皇太孙那边知道，她“很努力”，但“能力有限”，进展缓慢。同时，也是向皇后表明，她的主要精力仍被“困”在旧档任务里，并未全力投入秀女这边，降低皇后的期待和戒心。
日子在一种高度紧张却又表面平静的状态中流逝。选秀的初步教习接近尾声，秀女们即将面临第一次正式的遴选。
佳宜暗中观察，发现秀女们之间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最初的陌生和谨慎逐渐被各种小团体、暗中的比较和试探所取代。家世、容貌、才艺…都成了相互衡量的标准。于欣瑶因其父的“名声”和自身清冷的气质，似乎被隐隐孤立，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这天傍晚，佳宜奉命去给于欣瑶所在的厢房送一批新到的洗漱用品。
她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于欣瑶正独自坐在窗边，就着最后一缕天光看着一卷书，侧脸恬静。
“于小姐，这是新送来的用品。”佳宜低着头，将东西放在桌上。
“有劳了。”于欣瑶抬起头，温和地道谢，目光落在佳宜脸上，忽然轻声问了一句，“这位姐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佳宜心中猛地一跳，强作镇定：“奴婢身份低微，怎会有幸见过小姐。”
于欣瑶微微一笑，笑容清浅：“许是我记错了。只是觉得姐姐有些面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佳宜略显粗糙的手指和旧宫装，语气带着一丝真诚的关切，“姐姐在此当差，很是辛苦吧？”
佳宜愣了一下。入宫以来，她听到的多是呵斥、警告、利用，从未有人问过她是否辛苦。而且问这话的，还是一位身份敏感的秀女。
她连忙低下头：“奴婢本分，不敢言辛苦。”
于欣瑶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宫墙之内，各有各的不易。姐姐保重。”
简单一句话，却让佳宜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这位于小姐，似乎与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就在佳宜准备退出去时，于欣瑶似无意间，手指轻轻拂过桌角一枚不起眼的、用来压书的青玉镇纸，那镇纸的造型…竟与佳宜记忆中，那本老女官札记里某次提及的“青鸾镇纸”有几分相似！
佳宜的心脏再次漏跳一拍！是巧合吗？
她不敢停留，匆匆行礼退出。
走在回去的路上，佳宜的心绪难以平静。于欣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句“面善”是真的错觉，还是…某种试探？那枚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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