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妈咂咂嘴，想劝又不敢，只好打圆场：“哎呀，杨师傅也是为了家里好……孩子们年轻不懂事，是该管管。”
“可不是嘛，”旁边有人附和，“上次我看见建国把厂里的黄桃往兜里塞，说了他两句还瞪我，是该被扇两巴掌醒醒脑子。”
“还有建军，跟王寡妇不清不楚的，杨师傅管得对！”
风向渐渐变了，议论声从看热闹变成了附和。杨素芬慢慢放下袖子，拍了拍手上的煤渣，眼神柔和了点：“我也不想动手。哪个当妈的，不盼着儿女好？可他们走歪路的时候，我不拽一把，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掉沟里？”
她拎起菜篮子，往楼道里走，路过张大妈身边时停了停：“张姐，你家小子上次是不是又逃学去游戏厅了？”
张大妈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那……那臭小子皮得很……”
“皮就该打。”杨素芬的声音轻了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小时候不打，长大了就不是打能管用的了。”
张大妈愣在原地，看着杨素芬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怀里的洋柿子仿佛烫得厉害。她想起儿子逃学被老师找上门时，自己只会抹眼泪，哪敢真动手？这会儿听杨素芬这么一说，心里忽然有点发慌。
杨素芬刚上到二楼，就看见郑建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往下走，布包里露出半截纱线，是他从厂里废料堆捡的。见了杨素芬，他赶紧停下脚步，脸上有点不自在：“妈，我……我去供销社把这些线卖了。”
“嗯。”杨素芬点点头，“卖了钱别乱花，给小梅买点水果——她怀着孕，得多补补。”
“我知道。”郑建明的声音低了点，“妈，刚才在楼下……我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杨素芬没看他，“记住了，不管将来干啥，都得走正道。谁敢坏了家里的规矩，我照样扇他。”
郑建明用力点头，看着妈往上走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比以前挺拔多了。他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留着上次挨打的钝痛，可现在想起，那疼里藏着的，其实是妈没说出口的盼。
回到家时，刘春花正蹲在煤炉前煽火，脸还是肿的，见了杨素芬，头埋得快碰到膝盖，不敢吭声。郑建国坐在桌边抽烟，眉头皱得像团乱麻，看见杨素芬进来，赶紧把烟掐了。
杨素芬把菜篮子往桌上一放，没理他们，径直走进里屋。郑美玲正在做针线活，见妈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妈，你回来了。”
“嗯。”杨素芬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手里的鞋底——是给刘小梅纳的，针脚又细又密，“别累着，歇会儿。”
“不累。”郑美玲笑了笑，眼里闪着光，“妈，刚才我在窗户上看见你在楼下……你真厉害。”
杨素芬被逗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厉害啥？不过是不想让人欺负咱娘俩。”
她拿起桌上的夜校课本，翻了两页，忽然说：“等你学会了记账，咱娘俩就去厂区门口摆个摊，卖你做的鞋垫、布老虎——我看那些工人下班，都爱买点这些小玩意儿。”
郑美玲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杨素芬拍了拍她的手，“咱不靠他们，也能把日子过好。”
窗外的风还在刮，可屋里的炉火暖烘烘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挨得紧紧的。杨素芬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心里琢磨着——这撸袖子亮胳膊的架势，看来还得多摆几次，啥时候把这些儿女都掰回正道，啥时候才能歇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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