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欺负人！”她指着杨素芬，声音都带了哭腔。
“欺负你咋了？”杨素芬寸步不让，“欺负的就是你这种不讲理、抢别人活儿的！张姐，今天这事儿，要么让美玲进去上班，要么我就去找厂领导，说说这‘抢名额’的事到底是谁的错！”
张阿姨一看这架势，赶紧打圆场：“哎呀，杨师傅别生气，翠兰也是一时糊涂……美玲，快进来吧，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郑美玲看了看妈，见她点了点头，才低着头走进托儿所。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争吵声，可她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这是妈第一次为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二嫂撕破脸。
外面，杨素芬看着王翠兰，眼神冷得像寒冬的风：“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饭？”
王翠兰咬着唇，狠狠瞪了托儿所的门一眼，转身跑了，花布包甩得像面旗子。周围的家长们议论着散开，有人小声说：“杨师傅这护闺女的劲儿，真厉害……”
杨素芬没理会，拎着菜篮子往回走。阳光照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可她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想让美玲挺直腰杆，还得跟这些“抢食”的人斗下去。
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五块钱，那是美玲偷偷塞给她的，说是让给小梅补身子的。这丫头，自己受了委屈不说，还总想着别人。
杨素芬叹了口气，脚步却更稳了。为了这么个懂事的闺女，别说跟儿媳吵一架，就是跟整个筒子楼的人闹翻，她也愿意。
夜校的煤油灯昏黄摇曳，郑美玲把算盘打得噼啪响，鼻尖几乎要碰到账本。会计课的李老师在讲台上说：“这借贷记账法，就像过日子，进多少出多少，得清清楚楚……”
她听得格外认真，手里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又画，袖口沾着点墨水，是刚才算错账时急出来的。这夜校是妈让她上的，说学会了记账，将来不管干啥都用得上，学费是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她不敢有半点马虎。
下课铃响时，天已经黑透了。郑美玲收拾好东西往回走，夜风带着厂区的煤烟味，吹得她裹紧了棉袄。她心里又快乐又忐忑。快到筒子楼时，看见大嫂刘春花正站在楼下，手里攥着个空酱油瓶，像是在等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刘春花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上夜校挺风光啊？手里的算盘珠子比家里的锅碗瓢盆还亲？一个赔钱货还上什么夜校，抛头露面的不知道真是去上学还是去浪。”
郑美玲没接话，想绕开她往上走，被刘春花一把拉住：“急啥？我问问你，这上夜校一个月多少钱？”
“五块。”郑美玲的声音很小。
“五块？”刘春花眼睛一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疯了？一个丫头片子，花五块钱上夜校，学那没用的记账？这钱留着给建国买瓶酒，给我扯块布做件新褂子，不比啥强？”
“是我妈让我上的。”郑美玲攥紧了书包带。
“你妈就是老糊涂了！”刘春花的嗓门陡然拔高，楼道里的灯被震得忽明忽暗，“她就是偏心！我们建国在罐头厂累死累活，她不说心疼，倒给你钱上夜校！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把家里的钱都败光！”
郑美玲的脸瞬间涨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我上夜校是为了……”
“为了啥？为了将来嫁个有钱的？”刘春花冷笑一声，戳着她的额头，“我告诉你郑美玲，别做梦了！你一个丫头片子，读再多书也没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围着锅台转！这钱花在你身上，纯粹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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