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你这脸咋了？”张大妈把锅往栏杆上一搁，嗓门亮得能吵醒整栋楼，“昨晚就听见你家吵，难不成是你妈……”
郑建国没理她，闷头往楼下跑，帆布球鞋踩在水泥楼梯上“噔噔”响，像是在逃什么洪水猛兽。张大妈这嘴可比厂里的广播喇叭还灵，不出半小时，整栋筒子楼就没人不知道——杨家老大被他妈扇了两巴掌，脸都肿了。
“真的假的？杨素芬那性子，能动手打儿子？”一楼的李师傅正蹲在门口磨菜刀，听张大妈添油加醋地说完，惊得差点把刀掉地上，“上回建军把隔壁楼王寡妇的自行车骑走卖了，她都只是抹着眼泪求人家别报警，今天这是咋了？”
“谁说不是呢！”张大妈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帮着李师傅的婆娘择豆角，“我今早亲眼见的，建国那脸跟个发面馒头似的，红一道紫一道。听说不光打了老大，还把建军的私房钱给搜出来了，硬逼着交了五块钱家用！”
“我的天爷！”李师傅婆娘手里的豆角“啪”地掉在盆里，“这是转性了？还是中邪了？前阵子她还跟我念叨，说儿子们再不懂事也是心头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这话刚落，三楼的王翠兰端着痰盂出来，听见了故意往楼梯口凑了凑，尖着嗓子接话：“啥心头肉？我看是老糊涂了！建国可是她亲大儿子，打坏了咋办？再说了，谁家当妈的管儿子那么宽？建军交不交家用，那是我们小两口的事，轮得着她一个老婆子指手画脚？”
她这话是说给楼上听的——杨素芬住四楼，此刻保准在屋里。王翠兰心里早憋着气了，昨天去工厂澡堂，郑美玲那丫头居然敢跟她抢水龙头，杨素芬还帮着丫头片子怼她，现在又听说婆婆动手打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四楼的门“吱呀”开了，杨素芬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盆出来，盆里装着要洗的衣服。她瞥了王翠兰一眼，没接话，径直往公共水龙头走，步子稳当得很。
王翠兰见她不应，更来劲了，故意提高嗓门：“有些人啊，年轻时候当软柿子，老了倒想充霸王！也不看看自己几个儿子啥德性，真能靠巴掌管得服服帖帖？我看呐，迟早得被儿子们赶出门！”
杨素芬刚拧开水龙头，闻言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看着王翠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当妈的教训儿子，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还是说，你觉得我该连你一起管管？”
王翠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那眼神跟淬了冰似的，比厂长瞪她的时候还吓人。她强撑着嘴硬：“我……我是为你好！街坊邻居都看着呢，打儿子多丢人……”
“丢人？”杨素芬把盆往水池里一磕，水花溅了王翠兰一裤腿，“养出偷鸡摸狗的儿子才叫丢人！养出只会啃老、不管妹妹死活的儿子才叫丢人！王翠兰，你要是没事干，就回去看看你男人郑建军，别让他又拿着工资去跟寡妇打麻将——哦，对了，他这个月的家用还没交齐呢，你这个当媳妇的，是不是也该替他担点责任？”
这话堵得王翠兰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她哪知道郑建军又去跟寡妇鬼混？难怪昨天男人回来兜里空空的，还说厂里没发工资！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也炸开了锅，眼神在王翠兰身上来回瞟，带着点鄙夷和幸灾乐祸。王翠兰又气又臊，端着痰盂“噔噔噔”跑回三楼，“砰”地关上门，差点把门框震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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