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几道浅疤的手，捏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硬壳本子，慢悠悠地从她肩膀旁边递了过来。
沈念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江屿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宝座”，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懒散样，眼神落在她翻得乱糟糟的抽屉里。
“垫在最下面了。”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把本子塞她手里，转身又晃回躺椅那儿，把自己摔了进去，闭上眼睛，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起来伸了个懒腰顺带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念安捏着那本确实被压在最底下的账本，愣了好几秒。她看着躺椅上那张似乎瞬间又进入待机状态的侧脸，嘴角忍不住悄悄弯了一下。
嗯，是长了手的。而且眼睛没瞎。
又过了两天，傍晚时分。沈念安踩着梯子，想给门口那盏昏暗的老灯泡换个亮点的瓦数。灯泡拧到一半，卡住了，死活下不来。她较着劲，梯子被她弄得微微摇晃。
“啧…”她有点烦躁，手心出汗，有点打滑。
一只拖鞋慢吞吞地踢踏过来，停在梯子下面。
“下来。”
江屿不知何时又溜达过来了，仰头看着，眉头微蹙，不是不耐烦，更像是一种对低效率行为的本能排斥。
“马上就好…好像锈住了…”沈念安还在较劲。
“下来。”重复了一遍，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沈念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爬了下来。
江屿踩上梯子，嘎吱一声。他没立刻去拧那灯泡，而是先伸手按住灯座，稳了稳，另一只手才握住灯泡，手腕极细微地一抖一拧——
咔哒。
锈死的灯泡被轻松拧了下来。他把坏灯泡递给她，又接过新的，三下五除二装上。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有点…好看。
跳下梯子，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趿拉着拖鞋又往回走，全程没什么交流欲望。
“谢了啊。”沈念安冲他背影道。
他背对着她，随意地挥了下手，算是收到。然后精准地陷回躺椅，继续当他的静态装饰品。
沈念安拉了下灯绳。
啪。
温暖明亮的光线瞬间洒满门口一小片地方，驱散了暮色带来的昏暗。
她站在光里，看着屋里躺椅上那模糊的轮廓，心里头一次觉得，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好像也没那么冻人。
至少，关键时候，还挺顶用。
这种认知，像一滴温水滴入冰面，起初微不足道，却悄然改变着某些东西。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把他完全当成一个需要小心避让的易爆品。给他递水时，会顺便指挥：“顺便把那边那袋蒜头拎过来。”晾衣服时，会直接把装满湿衣服的盆往他旁边一放：“看着点，别让风吹跑了。”
他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骨头缝都发酥。面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吊扇在头顶慢悠悠转着，搅动着温热粘稠的空气。江屿瘫在躺椅里，一条腿曲着，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拖鞋。眼皮耷拉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神游天外。
沈念安坐在不远处的小凳上，面前放着一个大铝盆，里面是泡发的干香菇。她低着头，专注地把香菇柄一个个掐掉，扔进旁边的空碗里，准备晚上炒青菜用。细碎的光斑透过窗户，落在她低垂的睫毛和纤细的手指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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