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加剧，飞机滑跑，抬头，冲入云层。
舷窗外，大地逐渐缩小，变成模糊的色块。那些雨林、杀戮、阴谋和毒药，似乎被暂时甩在了下方。
他闭上眼。阈限感知在高速移动和巨大噪音干扰下变得模糊，但身体深处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却难以放松。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握着那把冰冷的枪。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开始下降。穿透云层，下方是熟悉的、灯火璀璨的江南水乡夜景，河流如同闪光的缎带。
飞机没有落在民用机场，而是降落在郊区一个偏僻的军用基地。滑行停止后，舱门打开。
下面停着的，是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王峰站在车旁，脸色疲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走下来。
“没事了。”王峰走上前，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声音有些沙哑，“那边…‘公司’的人，暂时退了。林静被最高级别的医疗组接手，具体情况是绝密。那个箱子…也由专人处理了。”
江屿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
王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次闹得太大，差点没法收场。上面很恼火。但也正因为闹大了，‘公司’那边反而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跨境行动。你…暂时安全了。你家那边，监视等级已经降到最低。”
他拉开车门：“走吧。送你回去。”
车子驶出基地，汇入夜晚的车流，开向那个熟悉的、飘着骨头汤香味的方向。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流淌而过，温暖，平静，带着烟火气。与几个小时前那个黑暗绝望的小镇卫生所，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江屿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沉默了一路。
车子最终在那条熟悉的窄巷口停下。
“我就不进去了。”王峰递给他一个简单的行李袋，里面是一些换洗衣物和一部加密手机，“保持联络。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
江屿接过袋子，下车。
王峰的车没有多做停留，很快驶离。
巷子很安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晚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湿气和谁家炒菜的香味。
面馆已经打烊了，门板关着，但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才抬手，推开那扇没有上锁的门。
吱呀——
温暖的光晕，食物残留的香气，还有…电视机里播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的声音，瞬间包裹了他。
沈念安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擦拭柜台最上层的隔板。听到门响，她回过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手里的抹布掉在柜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风尘仆仆、带着未散尽戾气和疲惫的身影。
“…阿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厨房的布帘被掀开，系着围裙的林秀芬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江屿，她也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后院似乎传来沈国栋摆弄什么东西的声响。
电视里的综艺还在吵闹地笑着。
江屿站在门口，玄关的阴影将他分割，身后是冰冷的夜色，身前是温暖的、带着油烟气的光。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吸了一口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面馆空气。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回来了。”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把桌面烘得暖洋洋的，空气里浮动着面粉的微尘和熬煮骨头汤的醇厚香气。一切都和记忆里无数个平静的清晨重叠，熟悉得让人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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